30. 赌约
30. 赌约
这楼阁之上的风倏忽变大了。 挂在那门框房梁上的笼灯本就摇摇欲坠,影影将熄,现时更是被这风吹得撞来倒去,光斑迷离。 然而这风却不是夹带着冥府的幽冷与瑟骨,而是火浪拂面,旱热异常。 霎时间这楼阁火光冲天,似是几欲在这片刻之内大厦倾颓。 耀眼跳动着的闪亮焰火里,有着泣血三眼的漆黑猛兽在火舌之中安然凛立而视。 它的毛发在热风里轻扬,浑然一体,似是浴火随生。 “稚夷,你以伍妹为饵,诱我前来。”牤蒙冷漠沉声说着,“如若只想说这些……” “绝不会有下一次了。” 古神有言—— 牤蒙大兽既不受神天之束,也不拘地灵轮回,三界之道旁听静观,人间世里尊其公其正,且不入不涉。 若有神争人论,各执一词,不得结局论断。 皆可仰其第三眼来断辨真伪是非。 榻上的稚夷不为所动。 威吓也好,胁迫也罢,若得其软肋要害,那一切尽在手中。 烧着木梁的业火在他病白的面上映出斑驳的光影片片,也听他此时淡然说道: “吾只是给了那狐狸精一件稀罕的小玩意儿。” “蒙虽寻她不得,但大可不必为此心焦性急。” “幼微力薄是她,骗心吃人也能是她,自当在人间快活着呢。” 但这楼阁的火势并未随着他的话语而小。 乃至有些金器饰物已灼火化金水,纱帘透火似雾散。 这分明是已经深深着了那狐狸精的歪门邪道。 怕不是定要见到她活生生的人,才肯听他一句话。 稚夷坐起身来。 难得正声说正事,纵使不知牤蒙听得进去几句,还是同眼前凝视着他的野兽道: “蒙既想知晓她的去处,就该耐心些,听吾几言。” “一则,锦面白毛狐乃大妖戾兽,蒙压辖训管其数十年,她仍妄贪为人,是你失责在先。” “二则,蒙知吾与澹赌咒百余年,尚无束果,现澹寻胥入世,那吾与蒙作合……“ “如此半斤八两,蒙以为如何?” “吾若赢了此局,便勾划了那狐狸精的生死轮回,叫她位列仙班,你们再来天长地久。” “岂不失为妙事一桩?” 旦见这好似要烧破冥府天空的业火火势渐小渐熄。 叫这冥府里的所有死物都闻风丧胆的能兽已不见其庞然躯体。 仅仅留了一处在那城墙之上快要烧成空空躯架的楼阁,于阴风里飘摇欲颓。 可也就是眨眼片刻,这楼阁又变成了它原本的模样。 有一盏闪闪烁烁的小笼灯在黑夜里引路而亮,其光之微弱,迅匿于厚雾迷云之中,不见踪影。 再寻再看,像是被耍弄了一番。 皆无果。 漆黑一片。 …… 晨时微雨绵绵,绝绝不息,好似要下到天荒地老。 君王于长句游察的第六日,澹王日日旁听西献侯的朝会夕请。 今早也不例外。 只是这朝堂之上不是请的侯爷的安,而是伏身跪地,将头响当当地磕去地面,再来高呼一声: “我王万年无期,万年无期,万年无期——” 例会讲常事,君王体恤长句,皆听皆问。 当属明国明君。 只是朝会过后,句胥留有近臣几人,商讨演兵算军之时,有线人报请。 引的是那位大王身边的内臣。 说要递传君王之诏令。 自是接了进来。 那内臣于殿下微微服身,朝句胥行礼。 句胥坐于主位,受礼不动,只回: “臣恭听大王旨意。” 却不想这内臣先说起了年末的宫宴。 年尽交替,君王宴请诸侯群臣于偃都相谈相聚,确属大事。 但这等一定要去要做的应酬早已心知肚明,乃至还把这当成每期朝奉的贡礼一样,写入了明法明礼。 其实勿需专遣人来提醒唠叨一回。 弯绕片刻,这内臣才说明来意: “南虞客馆内,有一名唤‘妺伍’的小娘子。” “大王封其为逢人,命太师往去宫宴之时,携仆携奴,也带上这位伍逢人,好叫她赶赴偃都王宫述职。” 这内臣将偃澹的意思带到之后便自行退去。 堂内有人面面相觑,也有人似是瞧清了句胥的不动声色。 其中一人便是昨夜来呈报卦象的那位筮巫。 还在昨天晚上,偷偷听见了一些夜不归宿的只言片语。 卦象所示,扑朔迷离。 他知这姑娘绝非凡间之物。 可卦面不示吉凶,不讲来历,也不说是妖还是怪。 就算是人,那也同精怪妖孽交集匪浅。 反正他卜不出来她是个什么东西。 但他还惦记着塍南山山鬼神庙里,那“玉面兰香夫人”牌位失遗一事,现时还无头绪,也无从疑小贼。 怕句胥拿他是问。 既然没说是坏的,那便是好的。 于是上前一步,对句胥道: “侯爷,臣有一事当请。” “此女于神祭现身,既得了侯爷救身的恩情,又有了大王赏封的庇爱,臣以为……” “当是山鬼降福长句。” 他窥了一眼句胥的神态,顿了一顿,有了些许底气,才继续道: “侯爷不若卖给大王这个顺水人情。” “长句氏循军功于偃都朝堂初立,侯爵风光,太师位重。” “可大王跟前除了您,便再没有长句的人。” “此番机顾,侯爷让人再惠那姑娘一惠,叫她记得长句的好处。” “往后她若真能成了大王身边的贵人……” 句胥抬手示意。 这筮巫住了嘴,乖乖退去一旁,并不分辩。 ------------- 逢人,女官名,无爵位的小官,做衣服的。 终于写到了本文的一点阴谋…… 我怕我没写明白,简而言之,夷与澹打赌,裁判是狗狗,澹找了胥帮小忙,夷直接把裁判拉下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