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加训
许辰晏回到房间，对着铜镜艰难地自己上药，刚抹上一点，又哭了起来。 既是疼的，也是羞的。上药不比挨打轻松，身后的疼痛叫嚣着，上药时又想起今天的这顿责罚，想起顾唯昭，既觉得委屈，又觉得后悔，最终混杂着疼痛和羞耻，许辰晏气急败坏，干脆不上了，扔下药瓶扑到了床上，眼泪哗地一下出来了。 好疼。 身后很痛，从屁股到臀腿交界，全都是痛，而且不是那种钝钝的痛，而是刺激着每一根神经，揪着神经那般痛。 秋天的风顺着未关紧的窗户吹进来，带起一阵清凉，吹到裸露在空气中身后的两团上，受责的地方温度也慢慢降了下来，身后总算是好受了一些。 也许是被清风安抚了，也许是已经哭累了，也许是今天高强度的责罚实在有些扛不住，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许辰晏便直接趴在床上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总感觉师父在自己身边，可是用力睁开眼睛又看不到。许辰晏很累很累，疲惫得只想闭上眼睛，可是一闭上眼睛又是师父白天严肃和冷漠的责打，师父......甚至不愿来房间看自己一眼吗？ 许辰晏睡得迷迷糊糊的，等到第二天白天醒来，却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换了干净的。 身后凉凉的，他掀开一看，发现也已经上好药。他眨了眨眼，扫了下四周，发现昨晚被自己赌气扔在地上的白色瓷瓶此时正安安静静地摆在自己的桌子上。 他盯着白瓷瓶看了半晌，眸子垂下，心中一阵暖流涌起，眼底划过笑意，终于开心了起来。 －－－－－－－－－－－－－－－－－－－－－－－－－－－－－－－－－－－－－ 到底是年轻身体好，在顾府将养了五六天之后，许辰晏又活蹦乱跳地回了军营。 此次回到军营他明显感觉到营中士兵对他的态度不同了，以往是客客气气地叫他一声少将军，但这次他看到了士卒们眼中多出来的情绪，是共同经历过生死之后带来的真正的认可和尊重。 “少将军。”远远地便看见马钰昂首阔步地走过来。 “马叔”许辰晏开心地打了个招呼。 “少将军，将军让您过去一趟。” “我爹回来了？”许辰晏有些欣喜，也顾不上跟马钰闲聊了，风一样地就往许越的中军大帐跑过去。 身后留下马钰一人在风中凌乱，但凡许辰晏不那么着急跑，他就会看见马钰欲言又止的表情和小心翼翼的动作。 当然，此时的许辰晏是不会知道的，因为他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到中军大帐门前了。 许辰晏也不通报直接掀开帐子走了进去，笑意盈盈，“爹，您回来啦！” 许越穿着一身盔甲正背对着他站在地图前，此时闻言转过身来，剑眉冷峭，他的脸色有些阴沉，目光带着刀锋般的锐利。 许辰晏直觉不太对，他立马敛了笑意，收起了刚刚嘻嘻哈哈的表情。悄悄向后退了两步，眼睛偷偷瞄上了墙上的地图，发现是颍州和齐云山的地形图。 完了，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许越走过来，眉头紧皱，浑身上下散发着冷冽的气息：“你觉得自己打了胜仗，很厉害？” 许辰晏闻言一顿，沉默了，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这好像是师父的台词啊...... 但许辰晏这一瞬的沉默，让本就压抑着怒火的许越更加生气了，直接一脚踢在了许辰晏的膝弯。 “啊—”猝不及防之下许辰晏一只膝盖直接砸在了地上。就这么跪在了地上，整个骨头似乎都是软的，许越本来就力气大，现在又是盛怒之下动手，一脚就已经够许辰晏受的了，他现在额头上冷汗涔涔，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 “怎么？现在许副将是觉得我这个将军已经不配问你话了？”许越话语中夹枪带棒的。 “不是！爹，绝对不是！孩儿不敢……”许辰晏一个激灵，赶紧回话。现在许越正在气头上，许辰晏平常跟他爹相处再随意再大胆，也决计不敢在此刻触怒他。 “这世上还有你不敢的事？我看你就是皮痒了欠收拾！” 许越越说越气，眼睛在军帐里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旁边的兵器架上。直接扭头走向了旁边的兵器架，直奔着一柄红缨枪而去。 然后在许辰晏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咔”的一声，红缨枪拦腰而断，枪头应声落地，只剩下一根圆滚滚的木棍握在许越手中。 单膝跪地的许辰晏咽了口口水，浑身上下一级警戒，然后就看见他老爹拿着刚刚卸下来的棍子朝着她走过来。 “爹，爹您冷静啊爹！”许辰晏一骨碌站起来朝后退着：“爹！爹我错了！师父已经罚过我了，爹您......您别冲动啊爹......” “你个小兔崽子阵前不是很能耐吗？不是立军令状吗？不是勇冠三军吗？这会儿怎么怂了呢？”许越拎着棍子风声呼啸着就朝他砸过来。 许辰晏是万万不敢跑出营帐的，但也不敢不躲，天知道许越盛怒下带着风声的棍子砸过来有多吓人。 于是他只能在营帐里头转圈躲闪。 “嗷！爹您轻点打啊！”腿上的剧痛还没有缓解，此时身上又增添了一道道痕迹。 “爹，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爹冲动是魔鬼啊，您打死我镇北军可就失去一员猛将了啊......” “猛将，我呸！” 一时间许越的中军营帐里噼里啪啦，踢里哐啷，时不时地传来一阵鬼哭狼嚎，引的来往的士兵纷纷驻足观看。 当秦泽掀了营帐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荒唐的一幕：地上一片狼藉，他们的少将军绕着营帐的桌案和兵器架不断转着圈，而他们的大将军正拿着半拉棍子在身后气喘吁吁地追，两人在乐此不疲地玩着你追我赶的游戏。 棍子时不时地落在少年身后，传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秦伯伯救我！”许辰晏看见秦泽仿佛看见救星一般，赶紧往他身后躲去。 秦泽张开手小鸡护崽子似的护着许辰晏。秦泽看着许越：“将军你消消气啊，怎么一回来就这么大气啊，少将军惹你生气了？” 许越没说话，气喘吁吁的。 秦泽笑了笑，豪放地拍了拍许越的肩膀：“将军昨个儿不是还笑嘻嘻地跟我夸辰晏这次表现的不错嘛，说多亏了他，这次才能顺利守住颍州城，击退离国军队。” 许辰晏从秦泽身后探出头来，疑惑地看着秦泽，“秦伯伯，爹真这么夸我？” 秦泽立马接话道：“可不嘛，这几天都在说你此战打得不错，说颇有他当年之风啊。怎么扭头这一见面这就打上了呢？” 许越脸上几不可查地出现了点点红晕，不过他长得黑，委实分辨不出来。许越咳嗽了一声，手里棍子往地上一扔，吹胡子瞪眼道：“若一味的夸奖于他有何益处，不还得老子给他提点一下嘛！” 许辰晏听了这话终于放心地从秦泽身后走了出来，梗着脖子道：“爹啊，不是我多嘴，您这半天可是半句夸奖没有，光剩提点了。” 许越咳嗽了一声，瞪了他一眼，扭头就又要去拿地上的棍子。 “爹，别！”许辰晏噗通一声跪下，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爹提点的是，孩儿知道错了......以后孩儿保证不随意立军令状，保证带兵打仗不莽撞冲动，保证深思熟虑排兵布阵 ，保证稳妥行事，保证......”许辰晏这个人是懂给人台阶下的，跪在地上小嘴叭叭叭的跟许越一顿保证。车轱辘话一大堆，甚至到最后连“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按时吃饭，按时睡觉”这种保证都说出来了。 “对啊，年轻人嘛难免冲动，你这总得给他一次机会嘛。”身后的秦泽帮他打着圆场。 面前的许越眉毛挑了挑，终于开口了“许辰晏，你以后的训练加倍，一直到我满意为止。” “啊？那爹您还是打我吧......”许辰晏瘪了瘪嘴，欲哭无泪，小声表达着不满。 “你说什么？”许越带着压迫感的声音传过来。 “呃......我......我说末将遵命。”还是怂了。 “行了起来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