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德佑十二年，春寒料峭，正是细雨蒙蒙之时，许惊蛰随母亲来到城墙边，许母撑着油纸伞翘首以盼，许惊蛰年纪太小，个子不高，并不能透过城墙看到什么，她于是细细地听，远处传来铁马金戈之声，人声随之纷杂起来，声音渐渐近了，大家都围在城墙边欢呼，许惊蛰也弯着一双月牙似的眼睛笑了起来。

    许母蹲下身，单手替许惊蛰理了理衣襟，与她一般无二的月牙眼也弯了起来。

    “惊蛰，是父亲回来啦。”

    许惊蛰用力点点头，父亲秋日离开，如今已经早春，街边的柳树都开始抽条了，在孩子的世界里，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她张开手，想要母亲抱起她，看一眼外面，可母亲手里撑着伞。

    许惊蛰可怜巴巴地看着母亲。

    “母亲，我想看一看父亲在哪。”

    许母无奈，正准备放下伞，许惊蛰却被人一把拎了起来，许惊蛰吓得不轻，少年的脸却从她背后探出来。

    “夫人，我来帮您。”

    许母很是友善地对少年笑了笑。

    “那就麻烦小少爷了。”

    许惊蛰一听是小少爷，也不敢挣扎了。

    小少爷是大将军最小的儿子，而大将军在许惊蛰眼里是一等一的厉害人物，是过家家游戏里最热门的角色，许惊蛰的父亲也说过，大将军的孩子个个出类拔萃，非常人能及。因此她对大将军家的人，向来景仰。

    许惊蛰偷偷扭头看身后的小少爷，心里想，人和人怎么不一样，大家一样吃饭，一样喝水，一样吹着边关的风，怎么小少爷的脸就那么好看，街东边掌柜家的哥哥明明同小少爷一个岁数，怎么不和小少爷一样好看？

    抱着许惊蛰的少年忽然转头，对上了许惊蛰正直愣愣盯着他的眼睛，弯唇笑笑。

    “可是我抱的不舒服？”

    许惊蛰连连摇头。

    “哥哥太好看了，我想多看看。”

    许母听了连忙咳了几声，许惊蛰知道母亲的意思，抬手捂住嘴，少年哑然失笑，许惊蛰看了又看，少年面如冠玉，眉目清正，还是觉得十分好看，于是又放下了手对少年傻笑，少年空出一只手捏了捏许惊蛰的脸颊，温声道：你也很好看。

    许惊蛰更是开心。

    此时城楼下的甲胄之声近在耳边了，许惊蛰也赶忙探头去找自己的父亲，可惜人太多，士兵们大多穿着同样制式的甲胄，许惊蛰有些失望，少年也低头向下看，忽而扬眉一笑，冲城楼下招手，许惊蛰跟着看去，下方骑着白马的人同样挥着手。

    队伍慢慢进入城中了，少年将许惊蛰放下，许母正要将她牵过来，许惊蛰却拉着少年的衣角恋恋不舍，少年半蹲下身子摸摸许惊蛰的头，告诉她，总会再见的。

    许惊蛰松开手，许母带着她跟着人潮往前走，许惊蛰摇摇许母的手臂，撒娇似的问：“那个哥哥叫什么名字啊。”

    许母点点她的鼻子：“你这孩子，连人家名字都还不知道，就叫的那么亲热了。”

    许惊蛰颇为不好意思，但还是据理力争：“那是大将军的儿子嘛！”

    许母于是告诉她，那个少年的名字。

    谢知春。

    许惊蛰想，这是个好名字，同她的名字一样，是在温暖的春天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