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Head

    离开林廷晞的这一年里，苏茉去了很多地方，给很多故友寄了很多张明信片。

    苏茉手中拿着数码相机，记录下沿途的见闻。

    她去了长沙，网红小吃火爆，排队的人一直等到马路牙子，711没有座位网红经济爆火，人来人往，她穿行其中，好似一个独行者。

    她去了岳阳，在洞庭湖边观赏璀璨耀眼的落日，这里的茶颜悦色不用排队，大城市里消失了十几年的勇闯天涯也被她寻见。

    好几个惬意的午后，她和小区的保安闲谈，这里打个车只要六七块。

    苏茉辗转去了洛阳，换上汉服，去繁华的夜市旧景，人潮涌动，有帅气潇洒的青年频频朝她送来秋波，汉服店里生意兴隆，化妆的人好多好多。

    她又去了徐州，是历史上杀掉儿子先给刘备吃rou，感动了沛德的地方，是传闻中拐卖妇女很严重的地方。

    赶上最热的夏日，她睡在济南的大明湖畔，在酒店里点了甜沫儿和驴rou火烧，清晨早起，去芙蓉路买了好多茉莉手环。

    她也去烟台赶海，坐船跨过整个渤海湾，看海上月落，海上日出。

    世界灿烂无比，她用镜头一一记录，剪成旅行的vlog，发布到自己的新开的账号上。

    她和司机聊天，去了很多家特色的餐馆，也在照相馆兼职给人拍照赚路费。

    她坚持翻完了一本杂志，照顾过冷清的盲人按摩馆的生意，也参加过NGO的宣传工作。

    沿途，她记录下环卫工人，记录下景区居民的经济活动，她录制过烂尾楼的探险，偶然撞上维权的业主，其中有苍老的单亲mama，也有残疾的夫妻。

    她沉得更低，沉进泥土中时，她窥见了一番她从不曾接触的陌生世界。

    中国约有两千万的烂尾楼业主，她顺着这支贫困荆棘的线索，探访了不作为的敬老院，瞧见院方以保证老人安全的由头，给老人们拴上了铁链。

    她目睹了电商挤占线下的零售菜农，还有冷清的鲜花市场。

    她也看见黎明时聚在街头，苦站在寒夜里，期盼工头调走雇佣的中年零工。

    她又浮上去，进到直播带货的策划组，懵懵懂懂地听他们说如何利用信息差割韭菜，如何消费韭菜们的感情价值，听他们说公司又发钱了，高管一人就25w。

    账号运营得平平淡淡，她向来不喜欢出境，只是讲故事一样给视频素材配音。

    可偶尔几次闪现，还是博得了大批“女鹅”的爱称，还有淘宝商家找她拍图。

    她捧着花，换上衣服，做几个姿势，一天就赚了小一万。

    苏茉想起寒夜里讨好工头的零工们，他们搬砖一天，也才一百五十块。

    她一路往北走着，物价越来越低，好像司机跟她谈论的生活也越来越不容易。

    苏茉进到图书馆里，坐下看书的人几乎都是年轻人，大家挤破脑袋考公考研，期待着进入体制内。

    小城市的图书馆，经典名著已经消失得差不多，大家进来，也不是单纯地看书了。

    有时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喂鸽子，有时和湖畔的奶奶一起钓鱼。

    她去了东北，很多地方没有高铁，只能换乘古早的绿皮火车，站与站间隔的时间也更久，大家讲着嘎嘣脆的东北话，甚至有东北小伙子要带她去吃饭。

    差点被吓死。

    工业气息浓厚，她吃了好多家东北菜馆，朝鲜菜馆，这里极少听见南方口音。

    在内蒙古的科尔沁，她学会了骑马，还看见了帅气的马上骑警。

    她也被坑过，被坑过很多次，意识到不是所有人都是友善的，为了些蝇头小利，就会露出丑恶嘴脸。

    经济衰退的周期，她走在一个割裂的世界里，少数人占有绝大多数的财富，而大批穷人只能喝粥，一个月赚四五千还觉得工资不错。

    他们似乎并不知道金融的从业者，入门就可以月入四万多，模特一个月可以赚小十万，直播的高管一个月可以赚二十几万。

    苏茉回到家里，抱着她的大德牧，陷入了旅行后的沉淀期。

    一年的Gap   Year即将结束，她需要最终选出修读的专业和院校。

    和林廷晞分别的时候，她求爸爸帮她关注那臭小子，别让他丢了性命。

    苏长歧应下，每隔一周，会有专人给她一份文件，讲的就是林廷晞在暗网干了什么，泡了什么妞，搞到多少钱，又烧了多少钱。

    她每周会查收一下文件，知道他安好，便乖乖地做自己的事情等他。

    其实除了旅行看世界，苏茉还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她帮家里运营了一个慈善基金，已经干的小有起色，亲力亲为地帮助了很多治病困难的人家。

    瞧了眼日历，A大又迎来的毕业季。

    这一年里，她和林廷晞几乎没什么联系。

    十月末，她那时受邀去香港玩，回来时在广州待了几天，时常去大学旁吃饭。

    林廷晞是天蝎男，就快到他生日了。

    她连续吃了几天的汤面，最后一天还没等到他，走时不免有些失望。

    跨年的时候，她在乌海接到一个陌生的号码，醉醺醺的声音很熟悉。

    “新年快乐，宝宝。”

    苏茉的眼睛一下子酸了，她不知要说什么好，“嗯。”

    他说：“我很想你。”

    那是一个投币的电话亭，在这个年代，竟然还有这种可以运作的设备。

    也不知林廷晞是在哪找到的这东西。

    随机，他又像水底泡沫一般，不见了音讯。

    数月之后，苏茉过生日，上午是同学安排的小聚会，晚上和家人一起过。

    年轻人们去火锅店爽吃，嘻嘻哈哈地谈起高中时候的旧事。

    朋友们很照顾她，苏茉只负责吃，不必管下菜的事，像阿廖在时一样。

    阿廖……

    苏茉忽而眸子一酸，想起岭南漫长的夏季，想起她晴空骄阳的大学时光。

    想起了——

    邓清珣和周子熙也在，两人关系好，坐在一处。

    周子熙笑眯眯地问苏茉：“茉茉，交男朋友没有？”

    苏茉吃下虾滑，有些不知怎么接话，“我……子熙，吃菜。”

    说着，抄着小漏勺给她盛了个小玉米。

    邓清珣看向她，打趣道：“他不来吗，今天可是你生日。”

    闺蜜陈婧华有些惊讶，“茉茉，没见你发朋友圈啊？”

    苏茉咬了咬唇瓣。

    她后来想发，可赶不及了，除了楚可阿廖，旁人并不知底细。

    “华华，你也吃菜。”她又给陈婧华捞了个贡菜，笨拙地转移话题。

    聚餐的有八人，都是高中玩的很好的朋友，男男女女，皆好奇地看向苏茉。

    一个青年笑道：“行了，你们别为难苏茉了，否则待会儿她要给我们挨个捞菜了。”

    “是不是那男的欺负你呀，茉茉，jiejie替你出头！”

    苏茉摆手，万分慌张：“没有没有，吃、吃菜。”

    逗得桌上的老同学哄笑一堂，笑她：“这么多年，就你没怎么变。”

    “待会儿去唱K？密逃？鬼屋？”

    “鬼屋！”

    “鬼屋 1！”

    “剧本杀怎么样啊友友们？鬼屋好可怕！”

    “要不去游乐园吧，咱们去坐过山车。”

    听到这句，苏茉缓缓举手：“我不敢坐过山车，我自己坐旋转木马可以嘛？”

    然后她又被大家伙嘲笑了，笑她太怂太诚实，还说什么六岁就不玩旋转木马尔尔。

    不过多是朋友间的玩笑话，倒也并不过分。

    “家人们，咱们一边吃火锅，一边真心话大冒险如何？”

    一个漂亮的丹凤眼女孩坏坏一笑。

    苏茉还没瞧出自己将要被围剿了，无所谓地点点头。

    于是大家开始在微信群里丢色子。

    苏茉运气好，完了好几回合，都没丢到最大，就跟一尾滑溜溜的小鱼一般让人抓不住。

    但概率就摆在那，四轮之后，她还是翻车了。

    “好，我问你——”陈婧华眸子亮亮地准备开始发问。

    苏茉：“我选大冒险。”

    朋友们直呼超超超，在她之前，大家都选真心话，根本没有人大冒险。

    玩这个游戏，就是为了满足他们的好奇心，想听听苏茉的八卦，结果！

    大家摸着下巴，思索着给她出什么劲爆的大冒险，但看她一副幼小、可怜、无助的样子，又舍不得做的太过分。

    “苏茉，去要个男生微信吧，就——那桌的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