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观察日志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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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道里安今天上班差点迟到。 没人知道今天早上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对于道里安而言是一次相当狼狈的经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作为一名各方面都十分健康的27岁男性,竟然还会发生m遗,并且因为裸睡,他还弄脏了自己的被子。 这一切都要归结于那条该死的人鱼。 道里安可以用自己的人格起誓,他对人鱼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哪怕人鱼属于人类的上半身从某方面来说的确很迷人,哪怕道里安仔仔细细检查了人鱼某个私密的部位,但科研就是科研,它是伟大的,是积极的,是合理的,是正确的。 然而,即便是道里安也不得不承认,人鱼的尺寸,确实会令在场任何一位男性羞愧得无地自容,它可以在顷刻间击溃所有男性的自尊心。 昨天的观察结束后,道里安和欧文多少有点心情复杂,在场唯一一位女士却显得有些激动,这让场面更加尴尬,于是道里安头一次早早离开了研究室。 不过道里安没多久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他是名专业的海洋生物研究员,曾经研究过鲸鱼和海豚,它们的尺寸比人鱼还要夸张许多,这些正常的生理构造并不会对道里安产生什么影响。 道里安在入睡前非常平静,整个夜晚也睡得相当安稳,接着这件事就发生了,而道里安惊醒后脑海里唯一记得的,是一条鱼尾,一条粗壮的,海蟒似的银色鱼尾…… 于是道里安一头扎进浴室禁止二传匆匆洗了个澡。 虽然休息室的寝具会有机器人回收统一清洗,但为了避免被单上可疑的痕迹被人发现,道里安又不得不花时间亲自洗掉了那条被单。 当一切结束时,道里安双手支撑在洗手台前,垂头丧气地盯着镜子前的自己,很快陷入了混乱的反思。 这是道里安第一次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谈一场恋爱,不,不用这么麻烦,他应该直接和某位还不错的对象度过疯狂的一夜,解决一下一名二十多岁的健康男性该有的生理需求。 可老实说,道里安以前从来没考虑过这些事,因为他一直认为,x欲和食欲等其他一切人类欲望相同,都是可以被控制的。 直到这个糟糕的早上。 镜子里的男性无疑是相当英俊的,深邃的五官,禁欲般冷酷的眼神,道里安的长相曾让他在大学里尝遍了甜头,他平均每周都能收到一封情书。 不止是学生,教授们也会给他优待,偶尔对他的逃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至于他那完美的成绩看起来与他本人的头脑和努力没有多少关联,道里安非常讨厌这一点。 后来进了研究所也是如此,他是年轻有为的英俊研究员,继父是世界有名的科学家和医药公司商人,道里安几乎拥有“梦中情人”所具备的一切特质。 但他本人对此既无兴趣,也无性趣,无论是女人还是男人。 他花了人生中大部分的时间在书本里,实验室里,在对科学的探索里,唯一令他着迷的只有深海鱼。 道里安宁愿自己完全记不得那个该死的梦,这样他就可以把这个身体上的小意外归结于正常的生理现象,但是该死的他就是记得,他不仅记得,他甚至还记得那条尾巴紧紧缠绕在自己身上时带给他的窒息感。 真他妈见鬼! 道里安开始认为大卫是对的,也许自己真的有某种难以启齿的小癖好,他压根儿就不喜欢人类这个物种,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鱼性恋…… 道里安放任自己沉浸在想象里,他的大脑仿佛变成了另一处无形的深海,里面游动着他曾经历过的各种糟糕的、尴尬的片段。 于是顺理成章也好,情不自禁也好,道里安再一次想起了昨天他用内窥镜在人鱼体内看到的景象—— “fuck!” 道里安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下半身,他认命地长叹一口气,打开了浴室的花洒。 因此完全可以预想,当道里安收拾好自己时,他离9点的上班时间只差三分钟,而更糟糕的是,马上就要有一场人鱼研究组的讨论会,道里安必须得参加。 道里安在奔向会议室时,内心充满了茫然和羞愧,他像个刚发育的小男孩儿,对着身体的陌生变化不知所措。 一路上道里安经过了一些同事,他们同道里安打招呼,可即便是再正常不过的寒暄也让道里安惊心动魄,他总觉得人们从他的表情和动作里读出了什么。 可如果道里安知道接下来他会遇到什么,也许他就不会对那不值一提的生理反应大惊小怪了。 9点钟,道里安准时抵达了会议室门口。 这是一场只针对五条人鱼的研究小组内部讨论会,到场的都是和人鱼打交道的研究员,加上道里安最多不超过十人。 然而,当道里安推开会议室的大门时,他感到周围的空气凝固了,这里仿佛是另一个时空,充斥着惶恐、焦虑和绝望,几乎每一个人都仿佛煎锅里的蚂蚱,他们因为脚下guntang的温度想要挣扎跳跃,但头顶的锅盖遮住了逃生的路,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guntang的蒸汽里窒息。 发生了什么? 道里安带着疑惑在门口的位置上落座,他环视了一圈,所有相关人员都到齐了,道里安是最后一个到场的。 “好了,既然所有人都已经到场,我们可以开始讨论下一步人鱼的研究方案了。”马格门迪开始讲话,他坐在会议桌的最前方,面前空空如也,既没有打开全息投影,也没有任何电子设备,他只是单纯地开始了一段讲话。 “我们已经和新纪元海洋生物展览馆取得了联系,亚当解剖组在完成信息收集后,注意尽量恢复人鱼原貌,进行充分防腐措施后,送到展览馆去。” 亚当就是道里安最喜欢的那条三色锦鲤。 “夏娃、该隐、亚伯开始进入下一步研究,届时我们会准备更大的场地,投放鲨鱼和巨型乌贼,观察一下他们的攻击和捕猎方式……” 夏娃、该隐、亚伯是另外三条人鱼的名字。 道里安越听越不对劲,他暂且忽略了在座其他人的死寂,开口打断马格门迪:“教授,那西尔维呢?” “西尔维?你是说你的那条银尾人鱼?听说他的伤势到现在还没有痊愈不是吗?暂且先观察他的生活习性吧。”马格门迪平静地扫了道里安一眼,接着又继续对其他人说,“另外人鱼对水压的抗性实验也可以提上日程,由此我们可以判断它们在深海里活动范围……” 这就结束了? 道里安紧紧皱起眉头,这算什么? 也许听起来道里安的任务十分轻松,可实际上没有上级程序允许,道里安申请不到更多的仪器设备,这意味着他对人鱼的研究也就只能终止于rou眼观察这一步了。 人鱼的身体机能,攻击习惯,对环境的耐受力,以及生长、繁殖和免疫都很难再进行下去了。 而且显然马格门迪不打算让西尔维和其他人鱼有任何联动,他被孤立了,不,准确地说,是道里安被孤立了。 这对人鱼的研究毫无益处。 马格门迪到底在想什么?! 就因为道里安试图脱离他的掌控,他就要这么报复?简直幼稚至极! 一些糟糕的童年记忆混合着酸水从胃里涌上来。 “成绩不好也没什么关系,你只需要做一个听话的乖孩子……” “你不用这么努力,考上大学也没有什么意义,反正未来家里的一切都会是你的……” “要这么多成就做什么呢?回家陪着你mama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道里安小时候起,马格门迪就擅长的手段,他从不直接打压道里安,他只是会不停地从细微之处影响道里安的三观,试图把他变成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道里安所有的优点和长处他都视而不见,而一旦道里安哪里做得让他不满意,他就会挂着伪善的面具从其他地方折磨他,打压他,试图摧毁掉一个年轻人最宝贵的自信和热忱。 马格门迪的讲话快要结束了,他看起来完全没有让其他研究员发言的打算,道里安紧握双拳,他听见自己的关节发出紧绷的咯噔声。 “马格门迪教授,”道里安又一次打断了他,他无视了继父脸上不愉的表情,大声道,“我认为在进行下一步计划前,我们应该首先汇总所有人鱼的信息,大家一起进行反思和探讨,再规划之后的进程。” “所有的信息我们会在研究项目终止后一并汇总,至于研究进程,这是我和其他研究员商议过后统一决定的。”马格门迪的脸上依旧挂着虚伪的笑容,他看上去显得谦和亲切,并没有被道里安冒犯到。而他越是如此,就越显得道里安胡搅蛮缠,不明事理。 和其他研究员商议过后? 道里安咬紧了后槽牙,什么时候的商议?为什么他完全没有收到通知? 又来了。 又来了! 道里安感到自己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揪住马格门迪揍扁他虚伪的面孔,他甚至已经听见自己的座椅和地板之间尖锐的摩擦声。 然而就在此时,另一个人先他一步站了起来。 “没有什么研究进程了……停止……我们应该立刻停止这个项目!” 道里安抬头看向这位突然的发言者,他是威兹德姆教授,一个相当有名的生物医药学专家,曾在十五年前从莫比海蛾鱼身上研制出了治疗海疟症的关键药物,道里安还在学校时听过他的讲座。 在道里安的印象里,这位教授一直是一位风度翩翩的老绅士,灰色的卷发整齐地梳在脑后,高挺的鼻子上架着一副老花镜,嘴角总是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道里安觉得他身上大概有旧欧洲的贵族血统,因为他风趣高雅的措辞方式总是令人想起旧时代电影里经常出现的那种贵族亲王。 而现在,这位“贵族”教授看起来很不对劲,他的头发几天没洗了似的凌乱油腻,他脸色青白,没戴眼镜,泛着血丝的眼睛因为激动而突出,他似乎太激动了一些,胸口像藏了只兔子似的剧烈起伏。 “这样做会害死所有人,大海会惩罚我们!罪恶,一切都是罪恶!我们应该忏悔,求大海宽恕!海神!波塞冬!尼普顿!塞壬!回归大海,大海……” 威兹德姆教授疯了一般狂吼起来,他的口水喷射在会议桌上,双手高举过头顶,念咒般不停地说着疯话,吓坏了在场所有人。 他的助手和其他几位研究员合伙花了好大力气才把他制住,很难想象这位年近70的老教授还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人们匆匆把他带离了会议室,这场荒谬的讨论会就这么结束了。 道里安茫然地走出会议室,忽然觉得这老教授的言辞有些耳熟。 【大海会惩罚我们】 【罪恶】 【忏悔】 【宽恕】 【回归大海】 …… 道里安猛地止住脚步。 这是海神教的教义。 第11章 道里安本打算去找马格门迪好好理论,但他盯着马格门迪离开的背影,在原地思索了两三秒,还是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威兹德姆教授一行人已经消失在了视野里,不过道里安知道他们最终会去哪儿。 整个海洋生物研究所在海下的形状有点类似球形,中心是必要的生活区,四周包围着a至f六大实验区,占地无比庞大,它像只巨大的海兽潜伏在海里,捕获冒失接近这里的无知鱼类。 在这里,你完全不用担心生活不便,这里甚至比陆地上某些小镇有着更完备的娱乐休闲设施。 然而,无论人们把这座海下“城市”装饰得如何像陆地,它本质上还是个封闭的建筑,一座海底的牢笼。 长期见不到阳光让许多人产生了季节性抑郁,每隔几天去外面的瞭望塔放风根本无法满足人们身体对于新鲜空气和阳光的渴望,再加上长期进行科研的压力,人们会产生心理问题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因此除了医务室,研究所里有非常完备的心理疏导室,以及专业的心理医生。 道里安双手插在实验服的口袋里,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心理疏导室门口。 和往常不同,以前这里都敞着门,舒缓的音乐倾泻而出,一进门就有挂着温和微笑的接待女护士,堪比随时准备接待忏悔者的小教堂。而现在疏导室大门紧闭,没有接待,没有音乐,从里面传来的只有阵阵可怕的嘶吼。 那绝对不是一个人发出来的声音。 一种惶然的好奇在道里安的身体里煎烤,驱使他靠近疏导室大门上的方形玻璃,朝里面窥探。 最外面的接待室空无一人,心理医生和护士应该都去了里面的治疗室,不知道是不是灯管老化的缘故,接待室里的光线似乎比外面暗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