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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艰险,我实在不愿在此伤怀难眠(剧情,出宫在望)

    “母后在想什么?这样入神?”我知道齐郁今天会来,一醒来便精心梳妆,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只好闲闲对窗坐着发呆,庭院里鸟鸣啾啾,或青或黄的鸟羽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斑斓的光,瞧的我颇为艳羡。

    一只小鸟尚且自由自在在天上翱翔,可我何时才能摆脱这如牢狱般的重重宫阙呢?

    我一壁听着鸟鸣,一壁思虑如何才能让齐郁允我出宫,倒不知他何时来的,突然站在我身后,吓了我一跳,我刚要转身,却被他压住肩膀,掌心的热意让我身躯不由一颤,可他只是一触摸即分,我心里陡然一空。

    “母后是在看这鸟儿么?”他道。

    “嗯。”我顺着他道,心里不由一动,神往道:“好生羡慕这鸟儿,无拘无束。”

    “所以母后便想像这鸟儿一般,飞离这皇宫?”他道。

    我不由一噎,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念头是从齐郁的口中道来,我想出宫这事无非只我与皇后还有芝玉知晓,芝玉定不会说,那便是皇后了,我本为如何同齐豫说这事辗转反侧,多日不得安枕,此时被他提及,竟奇异地平静下来,总归要说的。

    “是,只是不知皇上肯不肯成全。”我道。

    “母后羡慕鸟儿无拘无束,可知若天寒雨雪,鸟儿也会饿死冻死,倒不如养在皇宫事事有人照料,活得长久。”齐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听的我心里有些酥麻的痒意,不待我说话,他接着道:“朕已经处死了一批从前福禧宫和凤仪宫教引司的宫人,其余各处的也都送到慎刑司了,死人是最便宜的,什么秘事都藏的住,想来以后无人敢再提及盛元旧事了。长宁宫的宫人统统换了,都是朕交代内务府亲自拣选的,母后安心住着就是。”

    盛元,是先帝的年号,他说来轻描淡写,我却听的眼里一热,漫漫五年,我被林芙不当人似的折磨,这宫里多少人看过我曾经屈辱的模样,连数都数不清,他却肯数年后再为我堵住这悠悠众口而如此劳心劳力。说不感动自然是假的,但我想出宫非一日之愿,也绝非轻易肯更改。

    可即便如此,我仍旧万分珍惜有这样一个人这样善待我。

    “齐郁。”我转身,自下而上仰视着他真心道:“谢谢你。”

    “朕亲审宫人,才知道你曾经受了这样的苦楚,早知如此,就该让先……”他冷笑了声,顿了顿,没再说下去,我却灵台一闪,猛然想到纯妃和三皇子曾经所言先帝之死的隐情……似无意间堪破一个皇室秘辛,齐郁目光沉沉,我不敢对视,低下头去。

    “母后只需知晓朕待母后的一片真心即可。”他沉默片刻,徐徐道,声音难得的柔和。

    我本就不在乎先帝怎么死的,如此一想,也并没什么好怕的,再说齐郁待我这样好,我要为先帝伤怀才是不知所谓。我放松了身子,仰面笑道:“自然,再没有人比你待我更好了。”

    “是么?”齐郁看了我半晌,也低头似笑非笑道:“但你还总是羡慕这鸟儿,想飞走呢。皇后拐弯抹角,朕却不是傻子,这宫里你住的不乐意烦闷了,去京郊的行宫散散心略住段日子便是,可想去离京百里的寺庙青灯古佛一生又岂是容易的,你倒真舍得撇的下朕,撇的下为你划腕取血的皇后。”

    什么?我不由一噎,我何曾说过要去往寺庙青灯古佛?我所求不过便是在行宫哪怕皇庄过过平淡日子罢了,去寺庙做什么呢?我心里吃了一惊,脑海中却闪过一道白光。

    “若觉得屋子暗,想开扇窗子,总是难得如意,但若说屋子太暗想拆了屋顶,那便窗户也开得了,还开得心甘情愿呢。”

    这是前几日皇后与我闲聊时,曾随口笑谈的几句,我那时觉得颇有意思,便在心里默默记了下来,此时,却陡然明白了皇后的深意。

    她并非暗示皇上我想去往行宫,竟是暗示皇上我想去离京百里的国寺昭华寺了却残生,远离皇宫的纷纷扰扰,一卷佛经慰平生!齐郁自然觉得如此太过,等我再提出去京郊行宫休养生息,倒正合了他的心意,又让我得以如愿……果真算计精妙。

    我心里又惊又喜,面上却苦笑道:“不舍得又能如何?我的过往,你如今也清楚了,这偌大皇宫,处处皆是我伤心之地。”

    “林芙欺我,先帝辱我,这宫里的妃妾宫女太监又何曾一日将我当人看待,往事不堪回想,被废进冷宫的这两年,我常常一夜一夜头痛的睡不着觉,我知若想活下去,便该放过自己,可做到谈何容易?若做不到,便只有这样苟延残喘,潦倒余生,齐郁,我不是没有想过去死,只是运气不好,没死成罢了,”

    我捋起袖袍,露出常被玉镯遮住的手腕,皇后自知晓了我腕上的伤便不许郑太医再用药,只说这伤痕留着也许日后有大用,那便是此时了。

    我缓缓将玉镯摘下,在齐郁不解的注视下翻转手腕,腕上伤痕清晰可见,那是我曾欲寻死的明证,我曾被林芙逼至绝境,真真正正想过一死了事。

    齐郁目光触及我腕上伤痕,浑身一震,再不似以往对我规规矩矩,一把握住我的手腕,目中流露出几分不加掩饰的痛惜。

    他掌心温暖,熨贴的我伤处也和暧起来。

    “齐郁,我能活到今日全仰赖你的情分,青灯古佛纵苦,却也能予我一夜安寝,后宫艰险,我实在不愿日日触旧人旧景而伤怀难眠。”我任由齐郁攥着我的手腕抚摸,低声哀婉道。

    “此事容后再议,只是你万不可再做这等傻事。”齐郁沉默半晌,终眉头紧皱道。

    我不置可否,只顺势轻轻依靠在他的腰腹,做出一副全心全意依赖的模样,齐郁既然没有全然拒绝,那便有商议的余地,心急不得。

    鸟鸣依旧,轻轻叫进了我心里,沈青荷,愿你也能同这鸟儿一般,飞出这重重宫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