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战
交战
伊萝回顾了一下自己两年的见习生涯。 飞空海贼团曾与无数船舰交战，有海军有海贼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人，有时候飘浮数日遇不到人，但有时候一天能迎敌数次，上午打一批，中午打一批，下午晚上再各打一批。 这导致她对人脸的记忆十分混乱，若非那个红鼻子让她觉得熟悉，她可能都不会关注他们。 这两个人，看打扮也知道多半是海贼，重点是，他们属于哪一艘船呢？ 伊萝纠结了几秒钟，决定使用排除法。 ——许多海贼都能被老大轻松解决，还有的看到飞空的旗帜就会逃之夭夭或者当场求饶。 如果说轮到下面的人出手，那就代表对面有相当的实力，这就可以大幅度缩小范围了。 在思索期间，红鼻子男孩已经扭头瞧了过来，有些不爽地问道：“你在看什么？” 伊萝一手撑在脸侧，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你的鼻子啊。” “什么？！” 对方气急败坏地看着她，“你说什么？你说我的鼻子，我——” 在他扑上来之前，旁边的红发男孩拉住了他，还不断向这边使眼色。 伊萝也不确定那是使眼色还是翻白眼，“怎么，不行吗？我以为你把它染得那么红就是希望别人注意它？” “哈？” 红鼻子看上去气得要冒烟了，“不要拦我！香克斯！我要杀了她！” 前方冷光一闪。 破空声响起，迎面投来了三把飞刀。 伊萝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任由寒光闪闪的利刃从身侧擦过。 以她的眼力和经验，能看出它们根本不会碰到自己，这似乎只是一个威胁或者恐吓。 “你这家伙！” 红鼻子愤怒地说，“你根本不记得本大爷是谁了对吧！” 伊萝的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又看向旁边的红毛，后者眼神微妙，显然也是记得她的。 对上她的目光时，红毛露出个笑脸，“好久不见啊。” 伊萝：“？” 伊萝：“我确实不记得你们，但我有在努力回想了，显然我比你们俩更让人印象深刻，所以你记得我，但是我……” “你这个混蛋！” 红鼻子打断了她，“那就是不记得了！” “我说了我已经在努力回想了！” “那有什么用啊！根本没想起来吧！” 红鼻子冲了上来。 伊萝拔出不久前缴获的枪，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击锤的燧石爆出一星炫丽的火花。 餐馆里倏然炸起枪响声。 红鼻子躲过了子弹，却没躲过下一击，被一拳砸在了肚子上。 伊萝瞥了眼厨房，在脑子里迅速计算了一下，觉得如果想好好吃饭，就该将这两个家伙解决掉。 ——但是，他们既然出现在这里，他们的其他船员可能也在附近，如果把他们宰了，说不定会惹上麻烦。 她很清楚这片大海上有许多自己暂时无法对付的人。 但她依然有些不爽。 或许可以在其他人赶来之前解决掉他们，然后赶快跑路？ 毕竟即使他们活着离开，说不定也会去喊援兵，反正自己这顿饭是吃不好了。 海贼作风素来如此，伊萝并不介意别人先对她出手，反正会死的是他们。 “给我装起来！” 她对柜台后面的餐馆老板嚷道。 同时按住了红鼻子的后颈，将他狠狠向地上掼去。 凛冽的刀风扑面而来。 长刀横空直刺，在空中轻轻一抖，划出一道精巧的弧线。 伊萝松手侧过身。 红发男孩站在旁边，手中的佩刀向后一撤，斜指着她的脸，“喂，我还在这里呢。” 伊萝嗤笑一声，“我可没忘记你，不过你如果急着送死的话，那就一起上吧。” 她抬手挡住扫来的一刀，钢刃落在鳞片上，甚至迸溅起一簇一簇火星。 红发男孩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双目亮了起来，眼中战意汹涌。 然而，他好像看到了什么，整个人的气势顿时消失了，后退一步抓了抓头发，“哈哈，下次在海上见面时，再一决胜负吧。” 伊萝：“……啊？” “因为我们俩其实是偷跑出来的。” 红发男孩收刀回鞘，拉低了头上的草帽，“如果再惹事的话……” 红鼻子也爬起来了，只向外面的广场扫了一眼，就露出惊恐的神色，开始在餐馆里寻找逃生路线。 伊萝也向外面瞧去，接着就僵住了。 广场上阳光和煦，人群熙熙攘攘。 一个金发男人站在某家商铺门前，正低头与人说话，屋檐的阴影横斜着划过他的脸。 似乎感应到这边的注视，他微微侧过头看过来，隔着一层镜片，目光依然锐利如鹰隼。 伊萝猛地咬紧了牙。 这个人！ 她许多次在悬赏令上看到过这张脸，甚至数次气得将之撕碎。 因为这个人只用一根手指，就将她打进了海里，时隔许久才被打捞起来。 如果她没有鱼人血统，如果她没有比人类多长两排鳃裂，早就溺水而死了。 “啊啊啊香克斯，雷利先生肯定已经——” 话音未落，他们旁边已经卷起一阵狂风。 空荡荡的餐馆里，那些沉重的桌椅悉数被掀起，稀里哗啦地摔向远处。 那个金发女孩神情阴沉地站在原地。 她面颊上白金色鳞片若隐若现，脸部的轮廓渐渐扭曲，展露出了非人的凶恶形兆。 背后的双翅一扬，狂暴的劲风四散吹卷，灰尘与砂砾漫天飞扬。 久经风浪的小海贼们一时都无法完全保持平衡。 在一阵碎裂声里，半龙半人的身影破窗而出。 “可恶，她跑了！” 巴基跳到窗口，看着高空中迅速远去的人影。 香克斯扶住了帽子，“唔，肯定还有机会见面的。” 说着目光一扫，“你看她还记得把打包的烤鱼拿走呢。” “……这根本不是重点吧！” 巴基气哼哼地说，“上次她就无视了我们，下次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你最好祈祷还有下次。” 后面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两个男孩脸色一僵。 两人回过头。 副船长抱着手臂伫立在门口，目光不善地打量着他们。 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急着对他们偷跑行为兴师问罪，只是淡定地看了看天空。 “金狮子的船就在附近，晚上的战斗小心点。” …… 梅里科斯岛港口。 伊萝从天空中俯冲而下，落在了甲板上，然后一路狂奔向舰桥。 “老大，罗杰的船就停在米拉尼亚！” 他们该死的比她晚到了一会儿，否则如果她早早看到旗子的话，肯定会绕着走。 金发女孩风驰电掣地冲进指挥室，摩拳擦掌地说道：“我刚刚看到了他的副船长。” 史基还靠在船长的宝座上，周围站着几个主舰的头目，他们个个身材高大，在前者身边却依然显得很是渺小。 “是吗？罗杰也在这片海域？” 其中一个人跃跃欲试地道：“我们可以偷袭他，老大——” 下一秒他就被打到墙上当壁画了。 金狮子扫了一眼旁边满脸期待的小见习船员，“她可做不到在雷利面前隐藏行迹，他们肯定已经做好准备了。” 但他依然很高兴收到这个消息，大笑着招呼手下们准备战斗。 事实上，作为一支大部分时间都在天上的舰队，飞空海贼团几乎避免绝大多数的遭遇战。 如果他们想要离开，也没有船能追上他们。 但史基显然没有这种想法。 作为三大传说海贼之一，没有什么战斗能让他畏惧，有着诸多神奇故事的罗杰和常常占据头版头条的纽盖特，也只是与他齐名罢了。 伊萝虽然被船长揍过好几次，但对他的实力还是极为信服的。 对于金狮子的决定，她也毫不意外，毕竟史基和罗杰的恩怨也可以追溯到许多年前。 几个月前双方在海上相遇时，也是打得昏天黑地。 当然她只参与了几分钟，就被西尔巴兹·雷利一指头戳到了海里，等被捞起来的时候，都已经完全散场了。 想到这里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对雷利本人没什么兴趣，只是有些窝火这种不可逾越的实力差距。 当然，她的船长也可以做到，但这本来也是她最初愿意加入飞空的原因—— 时间久了，她才意识到，在伟大航道上，能一招搞定自己的人，其实也不止一个两个。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船长肯定是其中的佼佼者。 否则她一定会后悔到爆炸。 比起数月之前，伊萝确信自己进步了很多，还开发了新的果实能力，然而这种变化也不足以影响战斗结果。 她回到自己栖身的舱室，那是一座杂物间改成的卧室，狭小拥挤还有些昏暗，只有一扇高高的圆形舷窗，下面堆着拖把笤帚水桶。 看上去就像是清洁工住房。 床铺也是由大大小小的箱子拼接起来的，看上去简陋又凌乱。 她坐在床上打开怀里的外卖盒子，想着自己半吊子的武装色和见闻色，忽然觉得烤鱼也不香了。 好想变强啊。 小姑娘鼓着腮帮子，轻易将鱼骨头嚼得稀碎，然后完完全全咽了下去。 如果她有足够的力量，就不用狼狈逃走，也就不用闻着抹布和清洗剂的味道吃烤鱼了。 而且她还想去那些商店里转转呢，一切都被可恶的罗杰海贼团成员们毁掉了！ 她一边想一边又咬碎了一个鱼头。 …… 战斗在日落前就来临了。 狂躁的夏日海风呼啸而来，海贼们的战舰越过危险的漩涡，在湍急的激流里相会。 “罗杰——” 史基的啸声回荡在月色下。 枯木的剑刃在空中划出璀璨的轨迹，惊涛翻涌的海面被一分为二，排空卷起数十米高的白浪。 对面的船上，船头的男人大笑着拔出武器，那柄名为艾斯的无上大快刀，终止了金狮子惊天动地的剑势。 两人之间的首轮过招，为整场战斗拉开了序幕。 两艘船舰短兵相接，风雨里响起海贼们的喊杀声。 伊萝蹲在高高的桅杆上，飞空的旗帜在身侧猎猎作响。 她的发丝间伸出了初笋般的犄角，白金色鳞片层层叠叠蔓延而上，迅速覆盖了属于人类的皮肤。 凭借比常人优越数倍的眼力，伊萝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她的视线掠过那个戴着眼镜的金发男人，然后一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去。 ——那两个白天见过的同龄人。 两个戴着帽子的男孩，此时正陷在人群里，背靠着背作战，迎接着四面八方袭来的刀剑。 香克斯忽然抬起头。 磅礴的风压从上而下逼近，在狂暴的风流中，他们周遭的栏杆与缆绳悉数摧折，木片与金属碎屑四处飞溅。 他望见半空中盘踞的身影，然后对上了那双淡金色的眼眸。 那是一双非人的、缺乏情感的眼睛。 在色泽稀薄的金色虹膜里，漆黑的竖瞳贯穿而下，死亡的气息在其中蔓延盛开。 在尖锐的破空声里，利爪与刀刃在空中相击，发出金石交错的清脆声响。 青锋与白鳞一次次激烈碰撞，震荡声不绝于耳，火花坠落如雨。 “喂你们两个！” 巴基抓着飞刀愤怒地大喊，“你们难道当我不存在？！” “怎么可能。” 在他的同伴开口前，伊萝先说话了，“你知道你的鼻子有多显眼吗，一直在我余光里晃来晃去……” “什么？你说什么——” 他看上去怒发冲冠，“杀了你，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说起鼻子。” 伊萝歪了歪头，“我以为人类唯一在意的、不愿被别人看的部位，通常是与那个方面相关的，所以绝大多数人会穿裤子。” 她眨眨眼，“这么说，难道你的鼻子不仅是嗅觉器官，还兼了某种生殖功能？” 在一片混乱的战场上，两个男孩呆若木鸡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