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梦
2.梦
夜里洗完澡，没一会家里来了电，但入夜后为了省电，客厅里的灯都没有打开，只留了一盏小的台灯用来照明。 雨水滴滴答答敲打着窗檐，却并不吵闹，相反，有种别样的宁静。 祈穗穗看见阿嫲坐在凳子上绣十字绣，阿爷躺在一旁的藤椅上慢条斯理看着书。 她很喜欢看阿爷阿嫲坐在一块的场景，他们一辈子的感情很好，祈穗岁从未见过阿爷对阿嫲黑过脸。 放轻动作推开门，接着便闻到隐隐的柠檬清香，混合着墨汁和书页的味道一同钻进鼻子，说来奇怪，明明她和哥哥用的是同款沐浴露，可每次她只能闻到哥哥身上的味道。 祈穗岁视线一扫，看到她哥白皙的手压着书，腕骨因为用力而微微突出，修长又好看。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rou乎乎的小手，瘪了瘪嘴。 屋里开着风扇，吹出来的风却是热的，祈穗岁无端打了个哈欠，晶莹的泪花都挤了出来。 好困啊。 她耷拉着眼皮，从祈序身旁经过，忽然被拽住了。 祈穗岁呆了呆，眼眸困倦地和他对视。 少年放下书，低头摸了摸她的头发，说没弄干。 他伸手拿过祈穗岁脖子上挂着的毛巾帮她擦头发。祈穗岁的头发一年没修了，长长了许多，去年阿嫲怕她营养都被头发吃了去，带她剪了个meimei头，祈穗岁哭了许久，今年说什么也不剪短了。 祈序想到往事，唇角弯了起来。 祈穗岁不自觉摸了摸头发，又戳了戳他的手臂，“哥哥，你笑什么啦？” 祈序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心情特别好。” 祈穗岁有些恼羞成怒，低下头闷闷咬唇。 祈序不断抖动着肩膀，没忍住，意味不明笑出声来，两颗尖尖的虎牙格外显眼。 祈穗岁抬头瞪他，“哥哥，你说不说？不说我，我，我。” “你怎么？”少年尾音微扬，声音磁而低沉。 “我——” 祈穗岁张开嘴，一口咬在祈序的虎口上。 他愣住了。 祈穗岁也睁大了眼。 祈序不说话了，抿着唇狐疑地看她。 她别过脸，说不出缘由，只是突然很想在哥哥那双很好看的手上，留下点什么。 祈穗岁睫毛颤了颤，小声说道：“都、都怪你，是哥哥先笑我的。” 她不去看祈序，僵直着身体推开门。 门被关上，很快被人打开。 祈穗岁趴在床上，声音闷闷，“不许和我说话，今晚我不要理你了。” 他看了眼面前的蒙古包，说只是进来拿晾在阳台上的衣服的。 祈穗岁气结，哦了声。 过了一会，少年把手放在她脑袋上，轻轻揉了揉，“喂，小丫头，头发炸毛了不知道么。” 祈穗岁没有上当，打掉他手闷不作声。 “真不理我啊。”少年轻笑。 祈穗岁动了动了唇。 门被人重新阖了起来，祈穗岁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身后已经没人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 祈穗岁重新躺了下来，望着从屋檐上垂挂下的雨帘，止不住困意渐渐阖上了眼睛。 不大的房间，用多层木板隔绝成了两间房，祈穗岁住里间，祈序住外间，祈穗岁进出都要经过祈序的房间。 小时候，祈穗岁经常抱着枕头半夜跑到祈序的房间里跟他挤在小小的一张床上睡觉。 只是后来，渐渐长大，祈序就不准她这么做了。 祈穗岁抱着枕头翻了个身，呼吸愈沉。 过了许久，原本闭着眼睛的少女忽然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推开门，走进了祈序的房间。 少年抬头看着门口的人影，“不是说今晚不要理哥哥了？” 祈穗岁没有回应，眼睛依然是闭着的，偏偏没有撞到任何家具，很顺利的爬上了祈序的床，随后是均匀的呼吸声。 雨停了，但树上的雨没停，滴滴答答的往下淌着，耳边恍恍惚惚，直到桀桀的鸟鸣声响起。 祈穗岁睁开眼睛，入目是雪白的墙壁，她呆滞地望着头顶，舔了舔干涩破皮的唇角。 天没完全亮，她昏昏沉沉的，好像被人抱了起来，又重新放了回去。 祈穗岁微微皱着眉闭上眼。 这次睡着，祈穗岁做了一个梦，满世界都是白的，无边无际的雪，周围都很安静，只有她和哥哥坐在雪地上玩游戏，旁边还有一个被堆的歪歪扭扭的雪人。 “你拍一，我拍一，一个小孩坐飞机； 你拍二，我拍二，两个小孩梳小辫； 你拍三，我拍三，三个小孩吃饼干。” 已经记不清是几岁时候的场景了，游戏仿佛还在昨天，手掌相抵的温度，这辈子大概也不会忘掉。 小穗岁银铃般的笑声充斥着耳朵，听着赏心，祈序唇角跟着微微上翘，浅色的唇蓦地弯起弧度，绽开清朗笑声。 原本是很温馨的场景，可画面忽然光怪陆离般一转。 祈穗岁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她记忆里从未见过这样奢华的装潢。 她疑惑的在房间里走了几步，忽然看见祈序坐在窗户上，双脚搭在窗台之外。 少年五官不似儿时稚嫩，已然是十七八岁的模样。 祈穗岁没来得及多想，拼命的喊：“危险，哥哥快回来。” 祈序像是没听见一样，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灯光如昼，雨打落叶的声音把灌木丛拍的簌簌作响。 少年后背微微弓起，那双曾经清亮的眼睛像蒙了一层灰，无意识看着前方，瞳孔涣散，没有聚焦。 雨水落进他的眼里，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碎掉了，无声无息。 祈穗岁睁大眼睛，嘴唇颤抖，伸手去抓，“不要——”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少年身上纯白的衬衫如风中雪鸟。 隔着一段冰冷的，雨水肆虐的距离，他似乎对她微笑了一下，失重带着泥水，落了他满脸。 少年的眼睛始终睁着，隐隐倒映出祈穗岁明艳的脸，像是在看着她的过去，又像是在看着她的未来。 她扑过去，听到他胸口尚有一点微微跳动。 地面上已经有很多积水了，雨丝落下，加上有人踩水，水滴不停地溅在少年身上，混合着鲜红的血液，四分五裂。 祈穗岁眼睛一眨不眨，任由雨水滴进眼睛，一点一点去拼凑他的尸体。 “抬吧！抬棺吧，要上路了。”耳边是陌生嗓音的嚷叫。 “不要！救救他，求求你们救救哥哥，他还有心跳。” 祈穗岁猛的睁开了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大口喘着气，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捏碎了，止不住起伏。 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做这样奇怪的梦。 她吸了吸鼻子，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哭了。 祈穗岁有些迟钝地伸手摸了把脸，触摸到一手的湿润。 她从床上爬了起来，起床去哥哥屋里，他不在，她便下楼去找，正好碰到少年风尘仆仆的从外面回来。 祈穗岁扯住他的袖子，“我到处找你。” 女孩一头乌黑的头发如海藻般自然的披在肩膀上，精致的五官漂亮的像个洋娃娃，这会理应是不高兴的，红唇微抿着，脸颊染上一层薄粉。 “阿爷阿嫲在城里卖菜，我到店里买早餐去了。” 祈序低头，温热的指尖碰到了她的掌心，祈穗岁摊开手，是几颗椰子糖和玉米糖。 她垂下眸，鼓起来的腮帮子慢慢扁了下去。 见她杵在那不动，祈序把她手里抓着的玩偶拿过来，催促道：“动作快点，冲把脸食完早餐要去上堂了。” * 注释 上堂：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