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哪儿来的鸡叫
50.哪儿来的鸡叫
一股寒风扑在脑门上,趴在地上的吉伦瞬间清醒了几分,他忙说:“那鸟我也不知道是啥品种,是震哥叫我们进喜马拉雅山把刚破壳的崽子带出来,好像是景昭养的,我听说……” 吉伦仔细回想一下,“听说好像是景昭想跟这鸟融合,你也知道,这老东西养了不少妖兽……” 妖兽,融合…… 林煜垂眸沉思了两秒。 二战时期,世界生灵涂炭,有些人为了在战乱中活下去,选择和妖兽共生,借助妖兽的力量延长自身的寿命,妖兽也借助人类心底的贪欲壮大自身。 这种共生关系匪夷所思,也无法预料后果。 林煜知道景昭的身体状况是黄昏的夕阳,说不定还没等林煜找到他,这老东西就先挂了。 可是林煜给过他端粒酶药物的申请报告,景昭可以直接叫人去申请药物,他为什么还要选择和妖兽共生呢? 除非…… 景昭猜出这份报告是林煜抛给他的鱼饵! 妈的! 林煜的脸色差到极点,他给江央使了个眼神,江央立刻拽着吉伦的腿,把他拖到屋外,对吉伦的哀求充耳不闻。 正思考着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呢,耳边忽然听见什么东西在震动,林煜四下张望,见屋内的桌椅都没怎么动,待在他衣服口袋里的毛团子也被这声音弄醒了,鸟头从他领口探出。 林煜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手机响了。 有信号了! 他连忙拿出手机,只剩百分之三的手机屏幕上是徐泠洋的来电显示,他激动得手都在抖,划了三下才接通。 “林煜,你在西藏?谁他妈让你去西藏的,你去哪儿干什么?!” 林煜还未来得及开口问他身体怎么样了,就被徐泠洋劈头盖脸的一顿质问弄得哑口无声,听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啾啾——啾啾啾——” 小毛团子好像听见了徐泠洋的声音,激动地在林煜的口袋里扑棱着翅膀,探出脑袋想离电话近些。 “哪儿来的鸡叫?”徐泠洋语气不善。 小毛团子特别有灵性,听出这不是什么好话,立马不叫了,眼泪汪汪地瞅着林煜。 林煜安慰地抚过它的小脑袋,把它按回衣服里,看着它委屈的样子,林煜鼻头也泛酸。 “你说话!”徐泠洋在那边吼。 林煜的耳膜都在震动,他揉了揉泛酸的鼻梁,沉声说:“谁跟你说我在西藏?” 林煜第一个怀疑的人是杜川,但是杜川他们跟老赵走了还没三个小时,没那么快把消息传出去,那徐泠洋是怎么知道他在西藏的?林煜连任池洵都没告诉。 徐泠洋那边卡壳了,但是林煜能听见他在那头焦急走来走去的脚步声。 深吸一口气,林煜拿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好像这不是手机,是拉了保险的手榴弹,“你监视我?” 徐泠洋停下脚步,站在灯火通明的客厅里,静静望着前方一个两米高的大花瓶,面对林煜的质问,他没有什么愧疚或者心虚,而是反问:“我要是不监视你,你打算永远都不回来是吧?” 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吗?林煜找不到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的地方,他叹了一口气,“我目前回不去?” “你什么意思?”徐泠洋追问。 “你不是在监视我吗?怎么会不知道我什么意思?除了为JC做的事,我还有我自己的事需要处理。” 好端端地被监视,正常人谁受得了,林煜的语气不免得有些烦躁。 “你他妈敢骗我!你自己说忙完就会回来……”徐泠洋的语气慢慢弱了下去,听着有些委屈。 林煜张了张嘴,一股冷风趁机灌进喉管,肺部立刻有些刺痒,他手撑在桌子上,强忍着不咳出声,“我回去过,你跟那谁的绯闻,传得沸沸扬扬,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也没资格管……所以我……” 林煜的思绪被风吹得有些乱。 “你是因为这件事才打算离开JC?”徐泠洋打断他,“林煜,你确实没资格管我的事,但是你招呼都不打,就辞职,未免有点儿太不负责了吧!” 徐泠洋醒了之后,第一个看见的人是华叔,但是他第一个要找的人是林煜,林煜不在他身边他就心慌。 华叔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对他说了一遍,徐泠洋才知道自己被“出轨”了。 而林煜呢,在华叔回到半山别墅的前两个小时,就离开了。 去哪儿他也不说,只让华叔尊重他。 他都这么说了,华叔还能说什么,只能放林煜走,然后林煜这一走,就走了一个星期! 宋鸣那王八犊子,用他朋友的职业生涯,私自发了一则自己跟徐泠洋的绯闻。 徐泠洋醒了之后,把当时发生的一切问了一遍,听见宋鸣对林煜说他跟徐泠洋睡了十几次的时候,徐泠洋直接从床上爬下来,把他踹了一脚。 但是他转念一想,林煜离开会不会是因为吃醋? 毕竟他恍惚记得,林煜在他吐血的时候非常担忧。 于是他连忙打开手机监控软件,想看看林煜去哪儿了,不看不知道,一看心里拔凉。 林煜几天前就收到西藏的消息,准备进藏了,无论徐泠洋这则绯闻有没有传出来,无论林煜有没有吃醋,他都要走,回程日期不确定,就连去办的是什么事儿也不知道。 明白过来林煜有事瞒着他的时候,徐泠洋顿时有一种被抛弃被提防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对林煜就是个外人。 瞬间又联想到林煜在摩天轮上说的那番话。 林煜的未来没有他,他对林煜而言只是前辈的临终嘱托,林煜有自己的世界,是他无法插足的世界。 林煜目前所在的地方,地图上找不到,并且没信号,徐泠洋让人盯着林煜的手机,直到有信号了,他就一个电话拨了过来。 愤怒和悲伤淹没理智,徐泠洋现在根本不可能好好跟林煜说话。 谁知,林煜听完他这话,悲凉地笑了两声,“我负不负责重要吗?你根本就不需要我,何必留我待着,我能做的,都做完了,亚太区总裁的位置,你早就有属意的人选了,我死赖着有意义吗?” 他记得徐泠洋说过,如果不是发生了任池洵的事,徐泠洋压根不会来找他,他们俩,早就在十年前分开了,不会有重逢,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相交。 江央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谁,但是他看见林煜的状态不好,为了忍着不咳嗽,他脸都涨得有些红,身子在颤抖,撑在桌子上的手白得没有血色。 林煜转过身,不想看见江央可怜他的眼神,更不想面对他和徐泠洋一模一样的眼睛。 电话那头的徐泠洋一直没说话,但是他压抑怒火的呼吸声还是传到了林煜的耳朵里。 林煜找了张凳子坐下,“你要是觉得,跟你在一起的这三年,欠你的没有还清,那就等我回去了再说吧,但是这个回去的时间,我没办法给你个准确的答复,很抱歉。” 徐泠洋失声一笑,“原来,你跑那么远,是在躲我啊,你应该很恨我吧,恨我那三年,没把你当个人看。” 握紧成拳的手,刹那间松开了,林煜眼前发晕,他捂着脸,久久说不出话来。 “林煜,你欠我的,你这辈子都还不清!” 心脏阵阵抽痛,强烈的痛苦涌上心口,林煜喉口酸涩,眼眶发红。 是,他知道他欠徐泠洋的…… 可这话从徐泠洋口中说了出来,就像宣判了林煜死刑,也揭开了他一直隐藏的伤疤。 林煜不可能回头,他的鱼饵断了,他必须重新制订追踪策略,他要在所剩无几的人生中解开这个执念。 “煜哥!他跑了!” 江央的声音忽然传了进来。 林煜从兜儿里掏出手枪,头也不回,直接扣动扳机。 踉跄着跑出去的吉伦慢慢倒在地上,林煜连头都没回,就这么把百米开外的吉伦一枪爆头了,江央震惊到嘴都合不拢。 便宜他了。 手无力地搭在膝盖上,手机没电关机了,林煜和徐泠洋之间的对话,也就到此为止了。 徐泠洋眼神空洞地坐在沙发上,明明手机只剩忙音,他却还是能依稀听见那道陌生的声音,是个男人,声音听起来清亮,但是普通话说得不好。 徐泠洋顿时觉得有一道绿光,从天灵盖里渗了出来,整颗脑袋都在冒绿光。 林煜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直到好受一点儿了,他才烦躁地抹了把脸,站起身看向门外。 吉伦趴在地上,寒风掠过他没有生机的头发。 不知道他是怎么跑的,难道是太健壮了,应该增大剂量?管他呢,反正林煜想问的都问出来了。 林煜让江央把尸体拖进来,他自己去把手机的电充上,一开机,又他妈没信号了,林煜干脆把手机丢一边儿不去管了,等雪停了,他离开这个鬼地方之后再说。 江央把尸体拖回来之后,外面的天就彻底黑了。 林煜也把店主夫妻的尸体从储藏室里拖了上来,江央连忙上去搭了把手。 “你不是天藏法师吗?等雪停了,把这仨,扔去喂鸟吧。”林煜说完,就上楼想去睡觉。 江央赶紧跟上,走进房间,林煜已经倒在床上了。 小毛团子从他衣领里探出头,不停地拿鸟喙蹭他,林煜浑身没力气,轻轻捏了捏它的后脖颈,“你是不是饿了?” “我把奶茶拿上来吧。”江央说,“你再喂喂它。” 林煜点点头,“顺便把火盆端上来吧,我懒得动,麻烦你了。” “你困了吧,要不要我给你烧点儿热水你泡个脚?”江央问他。 林煜摇了摇头,把脑袋往被子里一埋。 “那我把取暖器也拿上来。”江央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下楼了。 林煜不开心,他能感觉到。 江央先把火盆端了上来,里面有几块儿新加的炭,他把火盆放到林煜床边,从匆匆忙忙下楼,把铁架子和水壶一起拿了上来,最后才是取暖器。 林煜就躺在床上,看着江央忙上忙下,心里没有半点儿愧疚,因为注意力不在这里,他现在脑子混沌一片,胸闷得喘不过气。 小毛团子依偎在他怀里,嗅到奶茶香味的时候,它叫了起来。 江央连忙把奶茶倒进碗里,递给林煜。 林煜把小毛团子从衣服里拿出去,递给江央,“你喂它吧。” 江央刚把手伸进去,小毛团就张开翅膀呲他,那架势,好像他再上前一步,就要啄死他似的。 “不行啊,它不让我亲近它。”江央十分无奈。 这小东西还挺认人。 林煜只得翻身坐起,接过碗,拿过勺子,一点儿一点儿把奶茶喂给它喝,它喝饱之后抖了抖稀疏的羽毛,跳到林煜怀里。 “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能长大,它不是凡鸟,长得应该挺慢。”林煜说。 “它为什么只认你啊?”江央挺好奇。 林煜挠了挠小毛团子的脸颊,它立刻张开翅膀,舒服地闭上眼睛,“我也不知道,它可能喜欢我的味道吧。” 江央笑了笑,又问:“刚刚跟你打电话的,是谁啊?” 林煜停下手上的动作,淡道:“一个老朋友。” 他俩的对话一点儿都不像老朋友,倒像是吵架的情侣,江央以前在寺庙见过吵架的情侣,说好了在佛前求一生一世,结果转头就因为旅途中的小问题吵了起来。 林煜也有喜欢的人吗? 江央瞬间觉得自己和林煜的距离拉近了一些。 林煜看着,就像独坐莲台的佛子,气质干净,不染俗世尘埃,可他也会像普通人一样,去爱一个人。 江央没再问,林煜也没说话,把外套脱了丢在床头,把小毛团子放进帽兜里,羽绒服的帽子有毛领,很暖和,小毛团胖胖的身子挪动两下,把脑袋往翅膀下面一埋,睡觉去了。 弄好之后,林煜就躺床睡觉去了。 这是个双人间,其他房间没有炭火,一到晚上就冷得跟冰窖似的,江央就没去其他房间,就在旁边的床上躺下了。 木炭上摇曳的火苗泛出幽幽蓝光,火花溅出火盆,很快被地面的寒气侵蚀,熄灭在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