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他死了
61.他死了
门缝越开越大,十几张人脸纷纷挤了进来。 唰地一下,林煜的冷汗流下来了,手下意识抓紧被单,光渐渐从走廊涌进来,待到面庞全部清晰,林煜忽然冷静了下来,并有几分无语。 这些人都是活的,并且还在活动室跟林煜打过照面。 他们进来干嘛? 监狱大晚上放风? 林煜还没开口问,这些人就像得了命令似的,能跑的能跳的,一个个跟鲤鱼跃龙门一样,张牙舞爪,齐刷刷扑向林煜。 林煜翻身一个下床,结果忘记自己脚筋被挑了,登时就摔在地上,那些人手疾眼快,抄起一根皮腰带勒住林煜的脖子,林煜连忙抓住腰带,企图用手指分开脖颈的压力,可他们人太多了,按住林煜挣扎的大腿就去掰他的手。 冰凉的皮带已经接触到脖颈了,林煜因为缺氧眼前发黑,门外的光在他眼前变得模糊,旁边全是这些人身上恶臭难闻的味道,林煜开始呼吸困难。 恍惚中,耳边传来柯义堂嘲弄的声音:“别挣扎了,早晚都是个死,这种死法也算解脱了。” 林煜的手僵住了。 已经到绝境了,死确实是一种解脱…… 他渐渐松了手。 宁岛—— 灯火通明的别墅矗立在山巅,宛如国王桂冠上的明珠,严琮下了飞机直奔客厅,这几天也没听说徐泠洋去国外,那他八成就在家里。 果不其然,一到客厅,电视里传来激烈嘈杂的游戏声,严琮看见下沉式客厅的地毯上有一个人,他坐在地上,靠在沙发腿上打游戏。 那宽阔的肩膀,笔挺的身影,再令人眼熟不过了。 “呦,太子爷打游戏呢?”严琮站在原地看他,游戏画面黑了一下,将他的影子倒映出来。 徐泠洋的身形僵了一下,幽幽转过脸来,暗黄色的灯光像油画洒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浓颜系的五官显得愈发深邃迷人。 胳膊搭在沙发上,徐泠洋单手支着脑袋,眼眸微垂,慵懒的望着他,“呦,从国内赶回来,这是去哪儿了啊?” 徐泠洋神色如常,看不出一点儿憔悴或者伤心失意,仿佛生命中没出现过林煜这个人。 他这模样和傅嘉礼像极了,两人果然是一丘之貉,严琮心中腹诽。 “你不会不知道。”严琮双手抱胸回道。 徐泠洋轻叹一声,“那你没什么想告诉我的?” 严琮没在见到精神病院见到林煜,不过他的主要目的确实不是去看林煜,只是去那里走个过场,目的已经达到了,当然不愿意跟傅嘉礼在哪里死磕,那个脏地方,多站一秒他都嫌恶心。 严琮淡道:“林煜死了。” 他们隔着数米的距离注视对方,气氛开始紧张,周围的空气几乎凝滞。 徐泠洋眼中没有半分波澜,时间仿佛在他身上停止了,他就那么静静看着严琮。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身后的电视上传来一阵游戏声,他才蓦然回神,哼笑一声:“我还以为他多厉害呢,是我太看得起他了。” —— 林煜脑子迷迷糊糊的,费劲地睁开眼睛,有些晕眩,他用手揉了揉,眼睛一瞥,他愣住了。 这手,小小巧巧的,是小孩子的手,并且看着有点儿眼熟,是他自己的手! 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他穿着……童装?并且身材也…… 林煜混乱了,他做了个梦吗?做了一个关于未来的梦……但是,那梦境很真实不说,他现在的身段打量起来也不过四五岁,怎么可能拥有未来成年人的记忆? 记忆错乱了还是时光倒流了? 忽地,有人影从外面闪过,他的注意力连忙追了过去。 结果,入眼的场景让他又是一愣,这里是办公室配套的休息室,场面很眼熟,但林煜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他掀开被子从床上爬了下去,路过办公桌的镜子,他被自己吸引了视线,镜子里的他长得精致漂亮,温润似玉,看着就十分乖巧,但是,脖子上有一道红痕,他仔细一看,不是用东西勒出来的,是用手掐出来的…… 林煜心中一阵钝痛,尘封的记忆只剩一道薄膜,但是他窥见里面的真相了,他有些畏惧,站在原地愣了良久。 门外传来低低的谈话声。 好奇心驱使他走了过去。 “韩董,医者仁心,我们也希望能尽力救治,但是今天这种场景您也看见了,小姐的病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再多的治疗只会给她带来痛苦……”苍老的声音传了进来。 “您的意思是,安乐死?”一道厉声的质问打断了他。 这声音让林煜的灵魂都跟着颤了一下。 这是于赢的声音,是于叔叔的声音…… 尘封的记忆唰的一下涌了出来,铺天盖地的哀伤压得林煜呼吸困难,他下意识用手捂住脖子,指尖在颤抖。 “不行!以后我们来看微微,多派人保护阿煜就好了,不会出现今天这种情况,再说了,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舅舅…… 林煜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掉,他听见韩凌的声音了,这么清晰这么熟悉,就好像,他从未离开过…… 林煜想起这是哪一天了。 从林煜记事起,他mama韩微就待在医院里,她是个心理问题严重的精神病患者,医疗和药物都治不好她的病,虽然韩凌经常带他来看mama,但从不允许林煜单独和韩微待在一起。 而这一天,是林煜刚上幼儿园,表现优异在里面得了一朵小红花,他万分激动,哀求舅舅带他来看mama,在舅舅和院长商议治疗方案的时候,他偷偷避开保镖来到韩微的病房。 韩微坐在轮椅上,面容憔悴苍老,和照片里温润婉约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血缘关系的牵绊让林煜毫无顾忌走到她身边,牵着她的手说:“mama,你看……” 他拿出一朵小红花,轻轻放在韩微手上。 韩微看着手中摇曳的花朵,浑浊的眼神慢慢聚焦,她颤巍巍拿起这朵花,凝神看了起来。 “mama。”林煜眼巴巴地冲她叫了一声。 韩微身子一抖,犹如梦中惊醒一般,她看向林煜。 “mama,我是林煜。”林煜又叫了一声。 可林煜没等到母亲清醒时给予他的母爱,韩微如梦初醒,眼中拉满血丝,竟一把掐住林煜的脖子将他扑在地上,眼中充满杀气,手里的花掉在地上。 林煜不知道他mama为什么会这样,他mama竟变得这么吓人,要置他于死地,他吓得脑子一片空白,脖子更是疼得无法喘息。 等他舅舅冲进来的时候,林煜都吓坏了。 “微微,你看着我,没事儿没事儿的。”韩凌不由分说先把韩微稳住,轻轻哄着她,韩微像干了什么坏事的孩子一样,躲在韩凌怀里,惊慌地看着林煜。 于赢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林煜从地上扶起来,抱着他检查了一下脖子,孩子细皮嫩rou的,脖子被掐了红了一大片。 韩凌给于赢使了个眼色,于赢立马抱着林煜出去了。 “阿煜不哭了,谁让你胡乱跑的,现在可疼了吧,揉揉就不疼了……”于赢轻声哄着他。 “妈……mama……”林煜哭得一抽一抽的。 于赢叹了一口气,“mama没事儿,你给她的花颜色太艳了,我们下次换颜色淡一点儿的花就好了,不哭了。” 林煜哭累了,躺在于赢怀里睡了过去。 而现在的林煜,仿佛一个旁观者,像看电影似的看着过去发生的一切。 从林煜记事起,他mama的病情时好时坏,绝大部分时间都是不正常的,韩凌也从不许林煜单独和韩微待在一起,林煜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但是看见他mama那么痛苦,他心里也跟着难受。 林煜跟韩微的关系也不如寻常母子,他更是从未感受过母爱。 经此一事,年幼的林煜只能感觉出来他mama不爱他,幼小的心灵极度痛苦,直到徐泠洋出声,林煜才慢慢走出这个心理阴影。 因为他找到了人生目标。 现在的林煜用成年人的角度去看,他确实想过“死”对韩微而言是一种解脱。 回忆起一切之后,林煜的哭声惊动了人,韩凌推门进来,年轻人意气风发的模样再次落进林煜眼中,他只觉得视线被泪水浸得更模糊了。 韩凌察觉不到四岁的林煜有什么变化,只以为他吓坏了,连忙把他抱起来哄着:“没事儿,舅舅跟你保证,不会让mama离开的,她一定会好好活着,舅舅一定把他的病治好,一定会想起阿煜的,好吗?” 就像韩凌说的,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可惜韩微没等到治愈的那天。 也许是她心底对过去的抗拒让她不愿意想起过去,可林煜呢? 他也被过去困死了,但他得往前走。 眼前的画面一帧帧闪过,像过电影似的,唯有脖颈的剧痛仍旧清晰。 柯义堂搓着手,嘴里嘿嘿笑着,四只手爬到林煜身边,“当年没杀了徐泠洋,现在杀了你,我算赚回一笔。” 林煜瞳孔骤缩,意识瞬间回笼,手上不知哪来的力气,往旁边一挥,径直摸到一块冰凉的铁制品,体内的氧气正在流失,没多少时间了,他没有多想,用尽全身力气拽住全身那块铁片。 伴随一声惨叫,仿生机械腿连着大块皮rou被扯掉一大块,勒着林煜脖子的手也松了。 趁那人哀嚎之际,林煜翻身往旁边一滚,正和柯义堂撞了个满怀,林煜握紧手里的长铁片,一转攻势勒在柯义堂的脖子上,双手将铁皮两端压在地上。 他的速度太快,柯义堂手脚又不方便,待众人反应过来,柯义堂已经被林煜挟制了。 “谁敢过来,我就杀了他……咳……”林煜吼出声。 “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众人激动起来。 “老东西,有种你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你要杀谁?”林煜瞪着他。 柯义堂眼中漾起兴奋的光,挑衅地说:“徐泠洋当年跪在地上给我敬茶,吃他一块rou算什么?老子那个时候就应该抽他的筋,扒他的皮!” 林煜心神一震,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是那三年间吗? “你他妈找死!”林煜加重了手中的力度。 眼见他起了杀心,他们奋起去拉林煜,众人立刻滚作一团,林煜怒火中烧,火气都烧到头发丝了,力气大的他们愣是拉不住。 眼瞅着柯义堂眼珠都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一条老命就快折在林煜手了,一阵鼓掌声响了起来。 众人停下手中的动作,齐刷刷看向声音来源。 林煜跪在地上直起腰,走廊尽头的光源处站着一个人,白大褂下方是一双修长的腿,五官精致地像个活在暗夜中的吸血鬼。 “恭喜林先生通过最后一次考验,可以把人放开了。”傅嘉礼笑道。 林煜转头看了看柯义堂,又看了看傅嘉礼,一瞬间,他明白了,为什么看护病房的门会在晚上从外面打开。 原来是考验啊,他们都是棋盘里的棋子。 柯义堂喘过气来,活动了一下手臂,正想翻个身,脖子上凉风一紧,剧痛还没传来,他就感觉脖子上紧跟着热了一下,他颤抖着摸上自己的脖子,大动脉上已经插了一根铁片。 他呜咽两声,就断了气。 傅嘉礼愣住了,目光紧紧盯着林煜握着铁片的手,心里有些发怵,毕竟林煜那干净的脸和狠辣果断的手段相差太大。 林煜目光森冷,幽幽起唇:“没让您失望就好,既然我通过了,实验可以开始了吧?” 傅嘉礼笑了。 林煜被带去了一间诡异的实验室,其实说诡异也不诡异,对他一个中国人而言,反倒有些亲切,因为这实验室里的陈设摆放一应是风水局和法器。 房间里唯一的一盏灯被长长的符纸吹得昏暗不明,林煜跪在地上,生硬的石板搁得他膝盖疼,低头的瞬间又发现地面也有朱砂画出的阵法。 “这是实验吗?”林煜疑惑地问。 这看上去明明就是做法,跟科学沾不上一毛钱的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