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困樵x封于修《封困于樵》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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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于困樵所住的这个街巷,房屋非常低矮,密密仄仄挤在一起,当抬头向上看时,只能从交织在一起的屋檐中窥得一线天光,不过都是居住在这种地方的人了,大多是没有那般诗情画意的时间去仰望天空的。 但于困樵每次出门时都会抬头看,灰黑或者棕木屋檐有高有矮,层层叠叠交织堆盖,从屋檐的缝隙中透出几缕光,他时常会想也许这算是一座破败的囚笼,用来放逐他们这些不被需要的人。 他带着自己深黑色的背包出去,从斜右方的小路拐进另一条巷子,即使是白天,这里的LED灯牌也亮得晃眼,俗媚的粉红与荧光绿,映进于困樵的眼睛里,旁边洗头房浓妆艳抹的女人正对他露出诱惑意味的娇笑,但于困樵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呛人的低劣香水好像没对他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 身后的女人呸了一声,说这男人真没劲又没种,和卖光碟的那家老板一样,都是一副死人脸。对这种奚落,于困樵无动于衷,洗头房屋内亮着的暗红色灯光从玻璃门中照出来,给他冷漠的表情打上模模糊糊的影子。 他的目的地是靠近最里的那家店铺,同样的LED招牌,但用的是明晃晃的黄底红字,煞有其事的写着“兴仁影业”,于困樵推开门走进去,里面是熟悉的陈设,铁质的货架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盗版光碟,还有些封面不堪入目的,就这么大咧咧地摆在最显眼的位置,生怕客人看不见似的。 于困樵又往柜台的方向走了走,那柜台是玻璃制的,物品杂乱无章的堆叠着,但可以从透明的玻璃下看到里面摆着书,大多都是些漫画书,但绝不是老少皆宜的漫画,从封皮就能看出来了,交织的身影,格外突出的表情,女人与男人、女人与女人、还有男人与男人。 屋里没人,静悄悄的,但于困樵没有折返,他轻车熟路地摸到柜台上的按铃,不轻不重按了三声,随后他站定,耐心地等待了一阵,约莫十分钟过后,里间屋的门被打开,烫着卷发的花衬衫男人边用手擦着嘴角,边往外走,看到是于困樵,他并不意外:“哎哟你来啦,这个月的稿子画的怎么样啦?” 男人声线偏软,但口音浓重,咬字时有些发音不准,封于修刚认识他的时候还要费力去分辨他说的话,不过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于困樵点头,他把一沓画稿从背包中取出,给男人递到手中:“给你,唐老板。” “都这么久啦,你还系这么生疏呀?”男人笑嘻嘻地接过画稿翻看:“就叫我唐仁就好啦,或者小唐,他们都这么叫。” 于困樵没有接话,而唐仁也没有非要强求于困樵这样喊他的意思,手里的画稿被他一页页快速翻阅着,唐仁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于困樵闲聊:“你这个月画的比上次好啊,特别是身体线条,是不是看了上次我送你的光碟啊?” “没有。”于困樵连忙摇头。 “哎呀别装啦,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唐仁朝他挤眉弄眼的,但好歹接下来没再刨根问底下去了,于困樵松了口气,看唐仁把画稿收下,再递给于困樵一沓红色钞票,没错,这就是他赖以生存的工作。 这份工作还是唐仁主动找上门来的,于困樵刚搬来时总在这儿迷路,有次误打误撞地进了这家店,而且还正好碰见了场限制级画面,他被吓跑了,但手里的素描本落在了唐仁店里,第二日于困樵出去找,就看到唐仁站在巷子口等他,笑眯眯地说要给他介绍份工作。 起初于困樵是不同意的,但架不住唐仁好一番逻辑无可挑剔的劝说,挣钱嘛,不丢人,想搞艺术也得先吃饱饭活下去吧?再说了,谁说这种画就不叫艺术了?只要大众喜欢看的,都能叫艺术。于困樵被唐仁给说服了,稀里糊涂地接受了这份画黄色漫画的工作,刚开始他坚守着底线,只画男人和女人,但后来迫于生计,可悲的底线就一降再降,唐仁说,在这种地方,还是画俩男人最受欢迎了。 于困樵将自己这个月的工资接过,郑重其事地放进背包里,随后唐仁就有些迫不及待地跟他道别了,急急忙忙要回到里屋去,于困樵知道是为什么,他已经跟唐仁认识了一年多,自然该见的不该见的都见过。 比如唐仁刚刚推门出来时有些红肿的唇角,被擦拭抹去的可疑浓白,花衬衫的领口有些凌乱,露出一点点带着青紫色彩的牙印,还有没完全关闭的里屋门后,男人沉沉的一双眼。 那是唐仁的相好,唐仁喊他细伟,说他大名叫黄利辉,大大方方地将他介绍给于困樵认识,唐仁说很早之前,还在泰国的时候,他和黄利辉就在一起了。 在一起,这个词对于困樵而言,是一个遥远的、陌生的、又有些令他羡慕的词。 他识趣地从唐仁店里推门出去,不再打扰别人的好事,现在天色还尚早,对于去哪里,于困樵有些犹豫,如果是换在原来,他是会去喝酒,酩酊大醉一场再回家的,可上次酒醉捡回了封于修后,于困樵就没再喝过酒了,他现在手里有钱,其实可以去喝酒,再买两包烟抽。 他本可以这么做的,但于困樵却久久地停留在原地举棋不定,眼神迟疑地望向自己居住的,出租屋的方向。 等到天色从明亮的蔚蓝演变为干涸鲜血一般的深红色时,于困樵到了家,木门的吱呀声是欢迎回家的温馨提示,屋里空荡荡的,没人在,他把购置的一些食物蔬菜放好,剩下的几个袋子,于困樵将它们轻柔地放到沙发上。 那是于困樵买给封于修的衣服。 尺码是根本不需要思索的事情,在之前那几日的照顾中,于困樵早就对封于修的衣服尺码烂熟于心,他没坐沙发,而是在另一边的椅子上落座,因为沙发已经成了封于修的地盘,那是封于修晚上睡觉的地方。 自那日之后,封于修没再袭击过他,可也没怎么搭理过于困樵,他全然没有应该感谢救命恩人的自觉,但也许是因为伤势没能完全恢复的原因,封于修也没有离开于困樵的家,而于困樵做了或是买了两人份的饭菜,封于修也会吃,只是并不和于困樵有多余的交流。 他没再睡于困樵的床,转移去睡沙发,有时候于困樵半夜被噩梦惊醒,下意识转头看时,就能看到沙发上的封于修背对着他睡觉,沙发不算大,于是封于修只能弓起身体,那样子被于困樵在心底里暗暗形容为山猫。 封于修的确像只猫,随性且自我,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就会出门,于困樵在白天几乎见不到他,也只有偶尔在画稿的深夜,他会撞见封于修回来,封于修看到他,并不开口说话,只是坐到饭桌边,吃于困樵给他反复热了很多次的晚饭。 于困樵不指望着能喂熟一只时刻警惕且危险的猫,也没抱着能抚摸他皮毛的期待,但还是感觉到失落,他以为在这些时日的相处中,多少能得到野猫的友好对待,但没有,一丁点没有,封于修无视他,好像于困樵和这房子里腐朽的家具一样,除了会喘气之外,其余的可能没什么不同。 当然,如果是家具的话,是不会任劳任怨地给封于修洗衣服做饭的,但于困樵会,他很自觉地承担起了这种义务。在于困樵第一次给封于修洗衣服时,封于修看了他很长一阵时间,于困樵被他那种意味深长的注视盯的有些心虚,但最后封于修没说什么。他穿上了于困樵的衣服,对封于修而言有些宽大,在封于修夜晚背对着他入睡时,于困樵会悄悄地睁开眼。他隐约能从衣摆中,窥见封于修柔韧精瘦的腰。 于是那天晚上他做了个极混乱的梦,大片大片的亮色从调色盘中泼出来,大红、蔚蓝、明黄、青草绿、它们不断交织迸溅,在于困樵眼前炸开绚丽的花。 但封于修不常穿于困樵的衣服,只要自己那身衣服干了,他绝对会第一时间换上,也并不怎么在意那衣衫上有些洗都无法洗去的干涸血点。 就像野猫偶尔会睡在投喂他的人院子里,最后还是会回去自己的地盘,于困樵知道他留不住封于修,但照顾封于修让他感觉很好,让他感觉自己被需要,尽管封于修从未说过需要他做任何事,于困樵很甘愿自我奉献,哪怕封于修并不把这里当做居所,因为有他的出现,于困樵很少再感受到那种令人窒息的孤独。 于困樵特意等到了深夜,等封于修回来,像往常一样,封于修扫了他一眼便将目光给移开,径自去吃桌上于困樵给他留的饭菜,吃完后他也不会去收拾,封于修站起身,朝自己睡觉的沙发走过去,于困樵坐在自己画稿的桌子前,有些紧张地扭头看着,他看到封于修在沙发前站住,看了看那几个袋子,但没伸手,只是用目光打量了再打量。 那一瞬间于困樵甚至觉得封于修这样,好像猫在盯着从未见过的新奇事物。当然了,他本人不觉得自己这种形容很古怪,也不觉得自己实在神经的无药可救。 “这是什么?”良久,封于修开口说话了,这大概是一个月来,封于修第一次主动跟于困樵说话。 于困樵条件反射地绷直了身体,早就打好的腹稿这时候又突然一个字也吐不出了,面对封于修的目光,他有些结巴了:“这、这是我给你买的衣服,以后你就不用穿我的了。” 封于修又用那种于困樵看不懂的目光注视他了,像是看到冬天的雪地里开了一株荷花,或是看到游泳池里清凉的水是guntang的岩浆。 “你、你可以试试合不合身。”于困樵又强行逼着自己说出一句话来,仍然是很狼狈的结巴了。 回答于困樵的,是封于修干脆利落脱衣服的动作,他的皮肤在出租屋暗黄的灯光里却显出一种健康的色泽,不再是之前昏迷着的,微弱呼吸的状态,此刻的封于修更为鲜活,于困樵直直地看着,移不开分毫目光,但在封于修解腰带的时候他终于反应过来,急忙将头扭回去。 他好像听见了封于修的嗤笑声,随即是衣物的沙沙声。 但看不到不代表着无法幻想,特别是于困樵的想象力还比较丰富,只是伴随着穿衣的细微声音,他就能想象到一些画面,残缺却有力的腿,流畅优美的身体线条…这下好了,现在紧绷的不止是他的身体了,于困樵绝望的想,紧绷绷的还有于困樵的裤子。 新衣服被封于修给收了起来,他没有说谢谢,只是自顾自地睡觉了,仍旧是背对于困樵的姿势,而于困樵也因为自己脑中想象的画面心乱如麻,完全画不出任何东西,他又苦熬了一会儿,等某些热度消下,才悄悄地关灯,回到床上。 又是那种色彩绮丽的,迷乱的梦,在半梦半醒之间,于困樵听到水流的声音,他迷迷糊糊地微微睁开一点眼睛,看到的是封于修的背影,饭桌上已经被收拾干净,封于修正在洗碗。 他好像的确,得到了凶猛山猫的一丁点友善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