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唐)冥冥梦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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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ABO世界魂穿,O花 X B暗卫炮 *** 那是一个薄暮冥冥的傍晚,霞光半隐云间,偏偏下起了小雨。 散漫的雨丝飘进半开着的窗子,濡湿了桌案上刚写的半幅字,点点凉意沁入掌中,消逝得不留痕迹。 楼岑冉微微仰头,看着迷蒙的天色,神思恍惚间,似是又回到了那四面环水,轻纱拂栏的水榭中。 犹记得他临走之前,一把火烧光了所有,自此划清了一切过往。或许那些记忆里并不全是黑暗,但,逝去之人不可追,往事不可回。 哪怕那句年年有余,也不过是个……笑话。 他似是想抿出一个笑来,却失败了,习惯性地掏出胸口的古银鱼形吊坠,细细把玩。 他终于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独自一人,宁静平淡,只是偶尔有些说不出的怅然留在心间。 许是没有午憩的缘故,饭后不久倦意上涌,楼岑冉卧在竹榻上,手里攥着吊坠,合上眼沉沉睡去。 …… “我好像做了个梦。” “嗯?”唐冥余正忙着裁宣纸,手一顿,抬了抬眼,示意他说下去。 “没什么。”楼岑冉嘴边的话绕了几圈,终究是咽下不提。 他倚着栏杆,水面上蒙着一层雾气,对岸柳荫底下有个眼熟的小木屋,简陋的码头上系着一条小船。 “船怎么在那边?”直觉有些不对,楼岑冉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万一有人过来怎么办?” 唐冥余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随意道:“你我的轻功不必用船,那船是给洒扫运送的仆役用的。” “不行,不能让他们过来。”楼岑冉心里一揪,莫名有些恐惧,可恐惧什么他又说不上来。 唐冥余沉默片刻,放下手上的事:“我去把船停在这边。” “等等,你不用去了,别走。”楼岑冉想起了什么,窒息感攫住了他,他几乎是惊慌失措地拽紧了唐冥余的袖子,微微侧身,他看到唐冥余的胸前缀着一抹银光,是个精致冰凉的鱼形。 “这是什么?”楼岑冉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突如其来的愤怒冲毁了他的理智,他几乎是粗暴地将唐冥余推到几案上,一手按着他的肩,一手扯着他脖颈上的那根绳子。 后腰磕到了案沿,唐冥余有些疼痛地闷哼着,不是不能挣脱,但他生受了这一下,只是皱皱眉,抬手虚握住楼岑冉的手腕。 因着他的顺从,楼岑冉冷静了些,手腕上的热度令他安心,他居高临下细细地用目光描摹这张平静的脸,许久,低头吻上他的眼睫,蜻蜓点水的一触,情不自禁生出令他自己都心惊的满足感来:“对不起,我也觉得自己有些奇怪……我只是突然很在意这个。” 唐冥余抿了抿唇,楼岑冉突然觉得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多了点情绪,看上去格外诱人,尤其是他现在不加抵抗的姿态,手掌与肌肤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网衣,结实的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唐冥余却没想到对方的思路已经跑偏了,一板一眼地答道:“那是护身符。” “你还信这个?”楼岑冉轻笑一声,俯低了身子,耳鬓厮磨,满意地感觉到唐冥余有些紧张的心跳。 “……自小带着,师父嘱咐要贴身,”腰一直拗着,唐冥余不舒服地推了他一把,不悦道,“你先让我起来。” “一直带着?”楼岑冉不动声色,顺着他的腰线捏了捏,“我怎么不知道?” “放在暗袋里,怕丢,”唐冥余压抑着气息,尽量平静道,“新制服的暗袋还没改好,暂时挂外面两天。” “好吧。”楼岑冉停止了“拷问”,就此罢手,只是垂眸间掩去了一丝复杂。 唐冥余起身整了整衣襟,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到屋角继续裁纸。 “……唐冥余,”楼岑冉清了清嗓子,“你生气了?” “没有。” 楼岑冉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明明他记得,唐冥余最多的回答,是“属下不敢”。也许是做梦做糊涂了,他觉得自己很奇怪,唐冥余也很奇怪。 “今天什么日子?” “六月初三。” 楼岑冉勉强抑制住一阵焦躁感,想了想,又问道:“李拾嗣死了吗?” 唐冥余动作再次顿住了,定定看着他道:“死了五年了。” “对,我记得我杀了他,那其他人?” “都死了。” 和记忆里也对上了,可到底是哪出了问题?楼岑冉苦苦思索着,小船……水榭……吊坠……还有六月初三……他缓缓扫过四周,一切都是熟悉的摆设,但又少了什么关键。 “离那个日期还有几天?”他无意中喃喃道。 “什么?” “地坤的……”不知不觉,熟悉又陌生的词语从自己口中说出。 “乾卦为天,坤卦为地,具体卦象我亦不知。”唐冥余淡淡的语气,却令他身体一抖,似是拨开了脑海中一层黑色的雾。 楼岑冉悚然一惊,急切地问道:“那你可知泽兑?” 唐冥余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我不通易理。” 唐冥余是不会骗他的,说不知道,那就是真的不知道。 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楼岑冉不止一次痛恨自己生为地坤,又多么羡慕唐冥余有那副泽兑的身子。楼岑冉觉得自己该冷静下来,但又止不住地陷入更深的疯狂。 这到底是梦还是真实?难道自己过去受的苦是假的吗?还是眼前这个唐冥余是假的? “你过来。”他放缓了声音,朝唐冥余招手。 趋利避害是野兽的本能,也是人的本能,楼岑冉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很不对劲,他甚至做好了唐冥余转身逃开的准备,但仍存着一丝侥幸。 因为那是他的唐冥余啊,从不拒绝他任何一个指令的唐冥余,永远都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沉静的眸,不管怎么摆布都逆来顺受的唐冥余。 “你怎么了?”那双熟悉的眼中浮现出警惕和犹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但他还是一步一步地靠了过来。 “我做了个梦,你不见了,我很……生气,”楼岑冉将唐冥余抱坐在自己腿上,抚了抚僵硬的脊背,那人胸前的吊坠刺痛了他的眼。不容抗拒地将他的手钳在背后,解开腰扣,楼岑冉在他耳畔轻轻地道:“我想要你,现在。” *** 来自湖面的微风透入窗子,给裸露的皮肤带来一丝抚慰,却是杯水车薪,汗水沿着精健的躯体流淌,在胸腹间划过湿热的痕迹。 唐冥余仰躺在书桌上,丝带蒙眼,一只手揽着自己屈折起的腿——楼岑冉要求的,另一只手死死扒住桌沿,过于激烈的冲撞将他与桌面接触的肩脊磨得泛红。本来给的指令是双手抱膝把身子打开,不过不知不觉就变成这样,楼岑冉也不说破,肆意享用着这具久违的身体。 唐冥余的体质偏寒,本是不易出汗,却被情欲交缠得仿佛身在火窟之中,黏腻非常。湿漉漉的额发粘在脸上,丝带松了,眼睛紧闭着,似是不忍目睹自己狼狈的模样。 “热吗?”楼岑冉顺手在他胸口抹了一把,抹成一片水光淋漓,坏心地将汗珠点在他挺立的rutou上,稍稍放缓攻势,那一滴便凝着不动,晶莹剔透。 “嗯。”唐冥余喘着气,无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楼岑冉嘴角一勾,将桌上涮笔用的清水沿着脖颈倾倒下去,猝不及防下唐冥余身子猛地一颤,张了张口,惊叫半含在喉咙里,只发出一声气音,xuerou也瞬间紧缩,夹得楼岑冉舒爽极了,攻势也更加凶猛。 桌面上积了太多水,臀胯拍打间水花四溅,楼岑冉每次抽插,唐冥余的身子都会往前打滑,像是在暴风雨中摇晃的船,而那一拉一伸间稳健的手臂则是将自己定在原地的锚。 楼岑冉渐渐有些自己也说不上来的不悦,于是指甲沿着臂膀上微微突起的青筋划过,在几处xue位上轻轻点了点,若无若无的威胁感让唐冥余惊醒回神,并没有犹豫太久,手指便一根一根松开——他完全放弃了抵抗。 在那一瞬间,楼岑冉再次cao到深处,连带着两人的身子都往后滑出一段,无所依凭之下唐冥余明显有些慌乱,抓了两下空气,溺水般握住了楼岑冉垂下的一缕头发,与此同时双腿也下意识地勾住了他的腰。 这样才对,楼岑冉满意地笑了笑。 这场性事持续了很久,楼岑冉刻意无视潜意识中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放纵自己畅快淋漓地要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两个人都累了,他将唐冥余圈在怀里,沉沉睡去。 迷雾中,一模一样的两人相对而立,仿若照镜子一般。 ——你真的以为偷来的东西会长久吗? 偷?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是同一个人。 ——你自己种下的因,却想来夺取我的果,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当真以为,顶替了我留在这个世界,就能和唐冥余朝夕相伴?楼岑冉,你做梦! 骤然惊起,已是出了一身冷汗。楼岑冉恍然环顾四周,却只见月光映冷席,身边早就没了人影,唐冥余不见了!强自按捺住心慌,他叫了两声没有回应,正不知如何是好,一张信纸落入了视线。 匆匆看过,却是有事外出,很快就能回来。楼岑冉松了口气,还好,唐冥余没有消失,也没有离开自己。 食不下咽地用完饭,他阴沉着脸思索着,眼睛闪烁不定,良久,从床底翻出了个尘封的盒子。 快回来吧,唐冥余,回到我身边,再不离开。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几个小药瓶,以及一团精致的锁链。 唐冥余再度出现的时候面色有些不好,但仍像往常一样跪在楼岑冉面前一言不发。 “为什么擅自出去?”楼岑冉冷冷道。 唐冥余低着头,不带一丝感情地道:“属下知错。” “当罚。”楼岑冉将锁链甩在地上,“知道该怎么做吧?” 唐冥余犹豫了一下,还是依照吩咐,将自己的手锁在床帐的横栏上。 这还没完,楼岑冉又将一粒散发着异香的药丸倒在手心,往他嘴里送,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唐冥余反抗的意愿比较激烈,皱着眉直往后躲:“我不想这样。” 楼岑冉怒意更盛,有些粗暴地压制着唐冥余想要逃离的小动作:“你是属于我的,你没权利说不。” 那一刹那,唐冥余眼中划过一丝失望。 楼岑冉直觉自己做错了什么,违和感再次浮上心头,让他焦躁不安。 “他有。”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电光火石之间,那质地坚硬的陨铁锁链竟然被转瞬即逝的剑光所破! 唐冥余反应更快,楼岑冉自知不妙,这么一愣神间,他已安然脱身。 “唐冥余你背叛我?!”楼岑冉惊疑不定地看过去,一青衣女道士翩然而至,并肩站在唐冥余的身边,面露不屑,朱唇轻启:“我说的没错吧,他不是楼岑冉。” 楼岑冉心下一惊,反驳道:“别听她胡说八道!唐冥余你认识我八年,如今却要轻信一个外人?” 唐冥余垂眸不语,楼岑冉有些痛苦道:“冥余,你不信我,我可以将这八年来的点点滴滴同你对质!”哪怕是自残般撕扯开已经愈合的伤口,让绝望的黑暗重见天日! 似是有所触动,唐冥余目光依旧向下,却攥紧了手。 “那你对啊,也好清醒清醒,看看眼前这个唐冥余是不是你的唐冥余!”纯阳女道毫不留情地讽刺出声,却又让楼岑冉内心激起海啸般震动不已。自他再见唐冥余以来,一桩桩一件件,被他忽略的细节再度拼接起来,他以为自己得上天垂怜重来一世能与唐冥余相守,事实却好像并非如此。而这个唐冥余,也确实和自己印象中那个没有心的木头不太一样,也不是说人是假的,而是多了点……他期盼已久的东西。 “二师父,”唐冥余淡淡道,“还望解惑。” “十年前,我给过你什么?”冷冷一瞥间,唐冥余脖颈上的坠子银光流转。 十年前,蜀中唐门。 唐冥余还记得那天刚下完雨,空气还有些潮湿,师父这边来了客人,唤他去沏茶,回来时屋中的气氛明显不对。 墨青色燕云衣的道姑一向和善的面容直冒冷气,咄咄逼人地瞪着师父,师父却是微微苦笑,目光闪烁着,两人僵持许久,具是一言不发。 唐冥余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径自倒了茶,正好退下,却被师父叫住了:“过来,给乙琼真人跪下磕三个头,以后她就是你二师父了。” 对面的目光顿时有如实质般凌厉起来,好似即将翻脸动手一般,但屋里这一大一小,小孩镇定自若,大人躲避锋芒,倒衬得怒火没了着落。 唐冥余令行禁止,什么都不问,干脆利落地照做了师父的吩咐,乙琼真人没开口,他便一直跪着。 “看到了吧,我是真不放心这个孩子。”师父叹了口气。 乙琼冷笑一声:“当初就告诉你他不是好捡的,要么送去纯阳要么当和尚,总是个好归宿……”她自觉语气过分了,缓了缓道,“罢了,做师父的cao心到这份上,我还能怪你不成?”她看向唐冥余:“你不入纯阳,我们便有缘无分,我不好白受你的礼,赠你一物与个方便,后面的事听我安排,都没问题吧?”转头问另一人。 师父点了头,唐冥余本来就没想法没意见,乙琼没好气地将桌上一个小巧的乌木盒往前一推:“我事先提醒你,这东西可不是好拿的,就算有了它也未必能改变命运……不过总归对你有好处就是了。” “快谢谢你二师父。”师父连忙道。 “别急,我话还没说完,”乙琼手按在盒子上,不紧不慢道,“那地方与你有缘,轻易逃脱不得,所以,我需要你签一张十年的卖身契。” “卖身契?给谁?” “给那宅子的主人,”乙琼肃穆道,“这是你必须了结的因果。” …… “——而今十年期满,唐冥余已经是自由身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竟是这样?竟是这样!楼岑冉神思不属,整个人都在轻微的颤抖,他记起来了,当初他查唐冥余的身世,得知他是被那座宅院的管家招进门的,而引荐之人据说是位纯阳女子……后来管家在内斗中身亡,宅子的主人变更三次,大清洗也进行了两次,唐冥余却留了下来…… “那到底是什么?”楼岑冉指着唐冥余手中银坠问道,“他是为这个来的是不是?如果没有那东西……他会怎样?”在他的记忆里,还是在唐冥余死后,这个坠子才见了天日,落入自己手中。 那上面有着唐冥余的气息,然后……他就来了这里。 “若不补全他缺失的魂魄,便只能是个早夭的命,死后难入轮回,”乙琼一张俏脸冷若冰霜,“我本来没打算把此物直接取来,最多稍作指引,让唐冥余自行寻找,只是唐晚堂那个家伙……”她颇有些咬牙切齿,“他救我一命,我本应还他,但这一命应到你身上,太不值了。” 事实竟是如此。 哪怕是相同的两个世界,却也在某一刻,由不同的分歧诞生了不同的结果。一方世界的唐冥余身死魂消,自此阴阳相隔,而另一方世界的唐冥余得到机缘,不仅活了下来,还补全了魂魄。 那么这两方世界的楼岑冉呢? 瞪了一眼唐冥余,乙琼甩了甩袖子:“罢了,就当做好事了,楼岑冉,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你自愿被我送走,二是我把你送走。” 走?他怎么可能走?就算不完全一样,至少这里的唐冥余是活生生的!楼岑冉痛苦地摇头:“我也是楼岑冉,我为什么不能留下来?” 乙琼微微眯起眼睛,口中传音道:“你害死了他一次,还想害死他第二次?” “你自己种下的因,却抢夺别人的果,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你知道你留下会发生什么吗?” “你在彼世的身体会死去,而此处的楼岑冉也活不了多久。” “唐冥余早就是自由身了,却不愿跟我走,宁可留在这当跟班,原因你还不明白吗?” “其实你死了也没什么,正好把唐冥余给我拐回纯阳,他本就是化灵转世,修仙指日可待。” 楼岑冉闭了闭眼,全身力气抽空了一般:“我回去。”只要这边唐冥余还活着,只要他和另一个自己能有个好结局…… “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 光华亮起,楼岑冉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了唐冥余一眼,他已经感觉到自己逐渐变得越来越轻,随风而去,同时被他压制的另一个自己,迅速苏醒过来,掌控了原本的身体。 唐冥余……这个世界的你,是爱我的吗? 一片模糊中,唐冥余正急切地过来,好像说了什么。 他笑了。 *** 前世——江南可采莲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 ——(汉)佚名 传说清妩湖百顷莲田,始于一朵仙荷。 仙荷得道六百年,化形为一男子,面容不负清妩之名,青丝漫舞,步步生莲。 尚未修得散仙,便已广交好友,又得天君提点,只待炼化其本命莲花成为法宝,便能踏云升天。 诸位仙友多是文雅之辈,却有贪狼星君座下一狼将屡屡私下凡间,欲与荷君交好,偏生二人又有些许谈不来,荷君性情冷淡,然心有玲珑,不欲得罪狼将,共处之时,或下棋,或垂钓,总能消磨漫长无聊的时光。 因着湖中水植茂盛的缘故,草鱼的数量尤其多,一到盛夏荷花绽放,到处都有贪食的鱼儿扑腾水面的声音。 这天,荷君在亭中研究棋局,狼将择了一把水草缠绕在鱼钩上,望着远处笑道:“我听闻你的本体就藏在这一池荷花之中,难道就不怕被鱼叼了去?” “李兄多虑了,”荷君倚着栏杆,手执棋谱随意一挥,湖面上雾气渐浓,一朵朵荷花愈发看不真切,“我既知木秀于林的道理,自然不会置自己于险境。”生灵都有自我保护的本能,早在荷君未生出灵智之前,便化出满池花叶藏匿真身,可以说除了荷君,没人能从万余朵大同小异的荷花中找出最特别的那一株,更别说还有荷君布下的迷雾结界,足以让任何一个有智慧的生物迷失方向。 但凡事都有例外。 送走狼将后,荷君心念一动,抚了抚胸口,他感觉到禁制还在,但有什么东西碰触到了本体。 荷君隐去自己身形,赶到自己的真身处,只看到一条普普通通的草鱼衔着花瓣,试图往下揪,但是拥有着六百年修为的本命莲花哪有那么脆弱,纵然刀劈斧削都伤不到他分毫。这鱼也是笨,旁边明明那么多花,偏要锲而不舍地盯着这一株,怕是饿死都吃不着。 笨成这样,难怪能误打误撞闯入结界里了。 荷君有好生之德,兜起草鱼丢到结界外的水里,顺便加固了结界,没想到这鱼闻着清雅的花香,一个摆尾又回来了,撞得昏头昏脑。 荷君有些犯难,这鱼能找到自己的真身,若是放着不管始终是个威胁,想了想,他手一指,一片花瓣从本体上脱落,飘到草鱼面前,被它一口吞下。 “吃吧,我虽不能点化你成仙,这花瓣中的灵气亦能给你几分助力,勤加修炼,修成人身还是有机会的。”荷君淡淡道。 从这一刻起,花与鱼的羁绊因缘而生。 草鱼启了灵智,但毕竟是较为低端不适合修炼的物种,荷君掐指一算,自己即便升仙了,这条鱼也没什么大成就,好在这片水域所有的莲花都是靠本命仙莲衍化出来的,灵气充裕,百年之后,让草鱼边看家边修炼,倒也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只是……荷君眉头轻蹙,他方才为这草鱼算卦,冥冥中感应到一场劫难与自己有所关联。 莫非是飞升渡劫的天雷将会殃及池鱼? 于是荷君把草鱼兜起来,打算找个信得过的道友托付一段时间,他最先想到的是琼花仙子。 “这是什么?你该不会是想把一条草鱼当成宠物养?”琼花仙子素来高傲凌厉,说话更不留情面。 “碰巧有缘。”荷君笑道,虽然琼花仙子看起来态度不好,但他知她一贯稳妥利落,很是放心。 琼花仙子没再多问,收下草鱼,突然道:“最近那个贪狼狼将有没有找你?” 荷君微微摇头:“没有见到。” “他看你的眼神像个堕落者,你自己注意一些,”琼花仙子冷冷道,“最近天庭的太白真露被盗了,很多小仙都要倒霉。”说白了还是上面想敲打违规行事不安分守己的小仙们。 荷君并不知道太白真露是什么东西,只是隐隐觉得自己身上那种不祥的预感加深了。 直到天庭派人缉拿他,他才听说有人告密,太白真露出现在清妩湖。 这完全是一场无妄之灾,为了寻找太白真露,清妩湖的荷花被连根拔起,其中就包括荷君的本命真身。连小仙都算不上的荷君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六百年修为一朝化为虚无,徒留勉强能够维持人形的花魂。更令他震惊的是,天庭已经查出是贪狼偷走了太白真露,而且人赃俱获,偏偏狼将一口咬定他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荷君。 荷君被压往堕仙台当面对质,自知凶多吉少,连忙向琼花仙子送信,问她能否给草鱼一个转世成人的机缘。 原来面对即将到来的清洗,琼花仙子早已找好退路,计划着依借转世躲避风头,以人身修炼百年后再度位列仙班,荷君本也可以做出类似的安排,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得这么快。 “草鱼连精怪都不算,只能说是一团没成型也不完全的魂魄,纵然投胎也是早夭之命,若不补全魂魄,连再入轮回的机会都没了。”琼花仙子用特殊的方式与荷君沟通。 “清妩湖还有些残余的法力,那里是他的生长之地,能用则用。”荷君道。 琼花仙子道:“我会指引他去清妩湖所在之地追寻魂源,只是此事之后,你我缘分散尽,见面不识。”转世之后她只记得承诺要做的事,但仙界的记忆是空白的,自然也包括荷君。 荷君苦笑道:“只怕再见之时,世间已无荷君。”他的判决估计也要下来了。 堕仙台上再见狼将,已然是一个满身执念和恶意,口出污言秽语的邪魔:“荷君!我要杀了你,不我要cao死你!我早该cao死你!” “每次我去找你,都端着架子清高得不得了,我忍了你很久了,荷君!” “贱人!贱人!咒你求而不得!咒你情癫欲苦!咒你沦为荡妇!我要你跟我一起堕落,哈哈哈!不管在哪个世界,我都将得到你,我会吃你的rou喝你的血!让你痛哭着求我!” “可是那又与我何干呢?”荷君泰然走到堕仙台的尽头,生命的最后犹如新生,青丝漫舞,步步生莲。 *** “鱼……鱼……”蹒跚学步的富家小儿挣扎着想趴在荷花池边往下看,被吓坏了的奶娘一把抱住。 “哎呦,小祖宗,那可是年年有鱼样式的银馃子,你怎么丢水里了!” 银鱼缓缓沉到了水底,淤泥中钻出一道透明的细丝,附在了上面。 …… “这池塘怎么越变越小了?”宅子的新主人不太满意,“万一我接手以后坏了风水怎么办?” “听说很久以前是个大湖,这不沧海桑田的,一点点变小了么。” 池塘被圈在了一处深宅中,倒是没有再变小,新主人把池塘往外扩了扩,水中间盖了一座水榭。 几年后,新主人被杀了,宅子又换了主人,人称“疯狼”李拾嗣。 没几年,李拾嗣也被杀了,死在他抓来的美人的手上。 美人有一头秀丽的长发,身上萦绕着清冷的莲香,明明是个谪仙般的人物,却在一日日的折辱中扭曲了心肠,手段狠辣无比,隐忍多年,一朝翻身,山庄之内血流漂杵。 杀死所有折辱过他的人,杀死所有目睹他受折辱的人。 不过他留下了一个暗卫在身边。 那个暗卫像是一把听话的、没有感情的刀,只有被欺负得狠了,面上才有点鲜活的人气。 美人很喜欢暗卫,但偶尔在内心深处会冒出矛盾的想法。 杀了他,就再也没人知道那段过去了。 杀了他,折磨他,cao死他…… 他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