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巡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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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 岩皇墓墓葬展共计五个展厅,而第三个展厅——皇权·尊严,的展品最少,篇幅体量却是最大。偌大的展厅内仅仅只有五件展品—— 一套皇帝衮冕,做工完好,保存得当。冕服的刺绣皆处于良好的状态,仅仅边角掉线有侵蚀的痕迹。 一顶九龙九凤冠并一件长拖尾百鸟朝凤皇后祎衣,光展示就用了一个稳妥的假模特,祎衣与凤冠一并在一间长宽两米的落地玻璃柜中展出,只因保存太过完好而陈烈于展厅正中央。 还有一个联排的玻璃展柜,里面是玉坠、笏板、还有许多首饰。其中价值最高的是对拇指大小的黑珍珠耳环以及菱形花瓣琥珀耳坠。 最后,是一幅画。尽管展出方式是超清投屏(年代久远,需妥善存放不然会磨损纸面),然而却是岩皇陵唯一的一副画作——凭栏远看岩皇帝后游园看春图。 达达利亚此刻,就坐在《游园看春图》正前方的横长椅上。他并拢着双腿把餐盒摊开在大腿上,接着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将杯中的热汤倒一点在了保温杯盖中。 这是他每天的日常,几乎只要是上班的日子,不太忙都会来这个展馆享用午餐。有的时候会和同事一起,但多数时候是自己一个人。而策展布置中倒也允许他这么干,只是如若开始对外展览,就不能如此了…… 他静静的,一个人看着眼前的那张画,咬了口三明治又喝了口汤,然而眼神就是不离开那画面。尽管是超情投屏,他好似依然想从那画面上看出什么蛛丝马迹似的。 这幅画,其实只有皇帝一人露了脸,而皇后的一整个身子却被罩在了红色的油纸伞下。就好似画师故意的选了这么一个角度将画画下来,不让皇后露脸,仿佛在说着这位皇后有多么的神秘,多么的触不可及…… 存留下来的历史记载中,岩皇对自己的皇后可谓宠爱有加,只是皇后早逝,未留下一子半女。然而岩皇的另外三个孩子却全部都是过继在皇后膝下。包括岩皇之后的魈皇,也都是这位皇后的【孩子】。 岩皇于四十岁时退位让贤,魈皇登基后便南迁至轻策山养老,活到了七十岁才驾崩。皇陵就修建在轻策旁的月山之中,然而许久之前这里并不叫月山。 岩皇驾崩前曾立下遗诏,若他有一日仙去,魈皇必须要更改国名,国号,他甚至亲自毁掉了传国玉玺,解体手下精锐军队……并抹去一切有关月国庆朝的存在痕迹,将其尘封于自己的陵寝之中。这其中原因不祥,然而岩皇退位后剩余的三十年却一直致力于这种【自我毁灭】的准备工作之中。有关他个人的记载几乎微乎其微,而在他驾崩后月国边境来犯,在好不容易击退北边戎人后,又因国内不服毁灭传国玉玺的思想四起,导致月国分崩离析成了许多小国…… 那之后进入了多国纷争的乱市,月国庆朝这个原本兴盛的时代也就告终了。 达达利亚有些无神的看着眼前的画,他微微叹了口气享受着能与它独处的这么些许时刻,全然忘记了身后有人在慢慢靠近。“美术馆内不允许饮食哟!”一声令下,达达利亚只觉后背被人轻拍。他转过头,看见这次展览的文案策划烟绯博士正站在他身后。 “hello!”烟绯打了个招呼,接着走到长椅边看着餐盒里的三明治,惊叹:“哇!这比美术馆餐厅做的都香了吧?!你可真会做饭。”说着,伸手拿起一小块炸鸡放进嘴里咀嚼:“炸鸡买的什么牌子的速冻鸡块啊?推荐给我?” “我自己炸的啦!”达达利亚反驳了一句,接着顺手把盒中最后一块炸鸡吃掉。烟绯本还想再顺一块却落了空,她笑笑:“咿呀~达达利亚真是美术馆五好男青年,AlphaBeta们最应该追求的貌美贤妻之典范!” “好啦,博士过来是有什么想说的吗?”达达利亚无奈,烟绯最喜欢的就是调侃人了,每次她打开话匣子就得及时制止。 烟绯四下看了看展馆,摇摇头:“倒也没什么,刚才到餐厅,凝光可好一顿夸你。她那样的女魔头对你评价如此之高真是难得!我今儿来也没啥大事儿,就是快过年了了,远房表妹放寒假,来璃月市找我玩儿,我就带她来长长见识。诶!香菱这边这边!”说着,转身对身后还在看展品以及介绍文本的姑娘招了招手。 达达利亚一听【香菱】这个名字,顿时身躯一阵。他紧紧地盯着不远处那青涩的少女,看着她背着红色的双肩包穿着一件学院风米白色毛呢大衣。在她转过身时,那一头深蓝色齐刘海长发之下,是一张熟稔的明丽活泼的面庞。 是她,是香菱……是自己曾经在【那个世界】也遇到过的香菱! “介绍一下啦,这个就是我远房表妹,老家上学都在望舒市,她爸爸mama在璃月市郊开了个小餐厅,她这次高二寒假,餐厅春节不歇业,就把她叫来璃月了。小香菱,给你介绍介绍,这位呢是我们月海美术馆的首席展厅设计师,可是保送璃月大学的高材生哟!今年才二十五岁的大哥哥,怎样?帅吧!” 这话颇有些自吹自擂推销自家人的意思。而达达利亚则在盯着香菱看了半晌后才点头致意:“你好啊,难得来一趟就慢慢逛吧?” 烟绯点点头,拍拍香菱的后背让她自己去参观后与达达利亚并排坐在了长椅上。午餐吃的差不多,把盒子收好用布抱住,接着手拿杯子一口一口喝着热汤。“你到真的喜欢这幅画诶……”烟绯打量了这画半晌才开口感叹:“想起去年的时候你还是个小菜鸡,我们一起看画的时候你倒是比我们见解都深……” “说的哪里话,怎么敢和博士比专业?我就只是看个感觉。” “其实有的时候当局者迷,但是旁观者清。”烟绯笑答。 对话把达达利亚的回忆带到了一年前的时候。那时他也才在月海美术馆任职一年左右,只是个小小的萌新罢了。月海美术馆建立没两年还很新……却在一天馆长凝光提出即将筹办一届大展,而展出的内容便是岩皇墓墓葬品。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只因月海美术馆是美术馆而非历史博物馆。然而凝光解释道:岩皇墓的考古发掘工作,实则是上头集团出资负责承办的。 月海美术馆隶属于庆云资本旗下的一个小小产业。庆云资本庞大旗下产业将近近百所,然而却会出资考古以及历史发掘却很奇怪。那时凝光带来了岩皇墓的墓葬品图片召开了一次办公会议,其会议内容便是明确主题以及挑选展品,并对后续的宣传以及文案方针给出一个大致的方向与概括。 那个时候达达利亚是没资格在这样的会议上开口发言的。 岩皇墓的墓葬品,事实上在亲眼看到照片那一刻他的心还是激动澎湃的。更别说其中几件对于他来说极为熟悉……兴许就在三年前自己昏昏入睡于病床时,他还在那个自己穿越的世界里佩戴使用过。 然而现下这些东西都是自己高不可攀的瑰宝。 达达利亚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所经历的,所谓【书中世界】竟然在他穿越回21世纪后成为了现实。而自己先前一直追着看的那本《傩面太子》小说却从来没存在于现实世界之中。就仿佛堂皇一梦,他竟不知自己到底耽溺于的是什么样的真实……记忆中哪一部分又是虚假。 一切的一切,都非常混乱,他耗费了许多时间去调节自己。用心理催眠疗法,用激素药物去强制自己不去想那些像是烂线头一样的事情。 现在,时过境迁……自己已经脱离了那个世界将近三年多,再看岩皇墓中这些似是熟稔却又遥遥相望的墓葬品。 他突然觉得恍如隔世。 那时会议进行了为时两天,第二天下午就在大家都筋疲力尽审美疲劳时,画面突然切到了那副《凭栏远看岩皇帝后游园看春图》。 彼时的画是无名的,凝光机械化的念着历史考古学家对于这幅图的解读以及对于其中一些元素的解析。实际上……这幅画并不是岩皇陵墓里的唯一一张画作,但却是唯一对关于皇室记录的一张作品。画作中有岩皇与他深爱的皇后,达达利亚在看到这张画时努力的掐着自己的虎口克制自己不要哭出来。这幅画若他没有记错,是与钟离度过的第一个年后,天气回暖时他们在御花园里赏着冰面破裂,而他一时兴起,竟然要来了鱼竿要垂钓…… 那时他的身体还没有变糟,一切都还十分美好。 “我不确定是不是要放这幅画,画作的颜色不宜展示出来,这样会折这幅画的寿命。” “可以投影,这幅画想必是所有葬品中价值最高……” “价值最高的难道不是九龙九凤冠?!” 下午三点,大家都没什么耐心,纷纷叽叽喳喳的讨论。达达利亚有些耳鸣,只是紧紧的盯着画面中凭栏边的二人——那是钟离和他。然而那天他记得自己并没有打伞,一旁也没有画师围着作画。 这时,凝光手上拿着钢笔重重的磕了三下桌面,‘咚咚咚’的声音把一些已经昏昏欲睡的人的睡虫驱散。只听她讲道:“这幅画的作者不详,只是从画作一旁的题字字迹对比后发现与岩皇陵内岩皇亲笔的手书字迹完全一致。所以可以推测为岩皇自己亲自作画……” 达达利亚一怔,难以置信的看了看凝光,又看了看那副画—— 是钟离画的? 什么时候?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们那时每日朝夕相处,钟离做什么他都见过!除非……是在他死去后。 凝光这时说:“这幅画构图与透视都与之后年代的画作较为不同,我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幅画。” 烟绯推了推眼镜:“盛世游园图的感觉?” “庆朝确实是个盛世……尤其是岩皇在位期间!可是这无法体现出画的感情。总觉得有种更深更强烈的既视感在,我说不出来——”凝光接下来看了看会议厅的众人,问:“你们觉得呢?” “帝后同行,听说岩皇与其皇后恩爱,可以把文案往【夫妻】的上面靠。” “古时候的帝后哪里能是【夫妻】?顶多是【君臣】!” “浪漫一点倒是不坏,可是这毕竟是记录历史的文物啊……” 这时场上众人开始辩论了起来,达达利亚看着这幅画,却在一时间想起什么,心中有几分了解。 凝光恰好看向了他坐的这边:“你们策展部的有没有什么见解?不都是美术学院的高材生?” 达达利亚一怔,身旁的前辈没有想说的意思,主要是能说的理论都被提出来了。而达达利亚自己的一些见解……说实话,他尽管是画中主角,但总不可能把自己的想法尽数道清楚,毕竟不能解释自己是亲历者。 他合上了ipad的翻盖,抬起头时却发现凝光正看着自己,两人对视了一眼。“你说说呢?”凝光面无表情的询问。 “嗯……”达达利亚无奈,有些窘迫的挠了挠脸颊。斟酌后讲道:“惋惜……吧?” 此话一出,有些震惊四座大家都不说话了。 凝光饶有兴趣,反问:“为何惋惜?” “据说皇后是别的国家和亲来的,又只活了短短二十几岁。岩皇墓里关于他的内容那么少。唯独这一张画还没露脸。我只是觉得越掩盖什么应该就是越重视的意思。这位皇帝应该……在失去皇后的时候非常痛苦,以至于终其一生无法直面关于他的回忆,所以画上也遮住了脸吧?” 说罢,只见凝光伸手指了指:“Exactly!你说的非常对!其实在考古发掘时的几位学者老师也都有这个想法,在画作清理过后我第一次也恰好有这种感觉……”,一边说,她又回头看看那副画——喃喃着:“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到这幅画,我总感觉到有种说不出的悲伤。” 于是乎,这幅画的宣传文案就这么因为达达利亚的一句话而敲定。从【惋惜】的角度出发,在翻阅了陵寝中的文献记载过后,竟发现这位皇帝还真的终其一生都在怀念自己这位早逝的皇后。 而巧合的是,有一天烟绯告诉达达利亚,岩皇的皇后殡天那日正好是二月十四,若是拿阳历来算,正好与阳历情人节是一天。 当然这些,怎样都不重要。 时间回到现在,今日提早下班,因为集团董事长要来外人不好在场。他穿好外套提着包包下到地下层时,集团的车已经在楼下停好了。达达利亚正好走到他们的反方向去开车。然而余光瞥到那群黑色的劳斯莱斯车时,却好似看到了什么很熟悉的黑色身影—— 他回过头多看了一眼,却发现车玻璃都是防窥的…… 不,可能是自己最近沉溺于那些陪葬品,也出现关于以前的幻觉了吧? 他自嘲笑笑,转身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叁》 钟离坐在车内,双眼却紧紧地盯着不远处那辆墨绿色的Mini轿车。直到车灯亮起车头调转离开视线后,他才闭了闭眼抬手拉开车门下车。 一旁的第一助理慧心从副驾驶上下来拍了拍西装裙。然而回头时只见自己的老板正在看着手上的手表,她内心一紧,赶忙开口:“Boss,今天在月海美术馆参观结束后续就没有其他安排了,不过凝光大小姐好像安排了饭局。” “取消掉,今天参观结束你和老魏可以下班了,把车留给我就行。”老魏是隶属于董事长的司机,慧心有点诧异的是老董竟然放他们这么早回家。“是……有什么事情吗?”她多嘴了一句,钟离却径直往地库电梯间的方向走去。慧心意识到自己有些逾越,赶忙背好包跟在钟离身后。 …… “真是稀客啊!小舅!”凝光早早地在展厅门口等着钟离。他们二人算是表舅甥的亲戚关系,然而钟离却并不比凝光大多少。凝光大学的时候还经常和外国友人调侃,在华国这就叫:萝卜不大长在辈儿上! 钟离漠然的点了点头,一旁美术馆的礼宾小姐接过他脱下的大衣,外套下棕灰色的三件套西装剪裁修身。而钟离身材很健壮,倒是撑的前胸部分有些鼓囊。 凝光身后的那群姑娘们纷纷花痴的咽了口唾沫,她们全然没想到的是偌大庆云集团最大持股人及董事竟然是个这么年轻又帅气的钻石王老五。 更有甚者发现光是男人手腕上那块表就足足有近五百万的价值。 “在工作的地方你我还是上下属关系。”钟离淡淡的对凝光讲,后者则了然一笑:“那是自然,董事长这边请吧?” 说罢,一行人由凝光的带领下进入了展厅。 展览线程很长,如果每一件作品都仔仔细细的看过介绍,那么一整个展走下来需要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眼下的每一件作品,钟离都是亲眼见过的,甚至在岩皇墓现世不久后亲临现场勘探过。 自由参观时间,慧心与甘雨聊了几句,二人说道起这岩皇墓的诡异之处就在于没有尸身,只有象征帝后灵柩的一副双人空棺,打开后里面也只有帝后二人的衮冕与祎衣。 “甘雨姐,这次的布展做的很棒诶。” “可不是嘛,馆长最器重的策展设计师一手cao办的,连那副探春图的文案都是他提的意见。” 凝光对话题感兴趣,也插了一嘴:“对的,很久不见这么务实的男孩了。这次晚宴会让他来做开场致辞。” “馆长竟然不亲自致辞?想必这位少年不同凡响啊?” “可不?”甘雨笑了笑:“馆长日后还是要去集团高层发展的,现在想必是在培养接班人吧?”说罢,还不忘用肩膀顶了顶凝光。 钟离听着她们的三言两语,随后从第二展厅走到了第三展厅,看着眼前的那副水墨画投屏,心中微微感到一痛——然而这种痛处于他而言却已然成了一种习惯。 坐在投屏前的长椅上,他静静的看着这幅画许久,久到手机来了新消息震了震他都没有反应过来……甚至是身后凝光靠近他也没有察觉。 “你怎么也坐在这椅子上看画儿呀?这幅画就这么好?”她一边说一边坐在了长椅的另外一边,与钟离大概隔了一米的距离。 钟离诧异,回头问:“难道不好吗?当时全画高清扫描摄影可是你提出来的。” “我也知道好,但是没有如此沉迷罢了。只是我们策展的设计师小帅哥每天都要看着这张画下饭,我有些好奇。”凝光讳莫如深的抿唇莞尔,又道:“他呀,几乎每天都喜欢对这幅画看个大半天……我还以为他要沉迷进去了。不过这孩子人挺不错,还是个单身Omega,我中秋那会儿还想介绍你俩认识认识,谁叫你给回绝了!” 凝光说罢,起身拍了拍钟离的肩膀:“今天的参观也结束了,小舅你想看就看吧。” 离去时,带着一帮子姑娘与董事第一助理慧心一同离开,前往她早早预定好的餐厅。就仿佛她早有默契钟离一定不会跟她们的聚餐,自动把他给过滤了出去。 慧心在离开前对凝光问了一句:“大小姐真了解董事长,他今天下车的时候还说让我和老魏提前下班呢。”说着,拿出手机给司机老魏发了条消息让他留下车后自己下班。 凝光耸了耸肩:“他呀,让他自己在展馆里看看好了……人不大,性子像个老头!” 一行人坐上车离开。而月海美术馆内,钟离独自一人在第三展厅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接着又低头划开手机处理找上他的工作。 而美术馆外,原本早已下班的达达利亚,现下却又双手揣在外套口袋里急急忙忙的跑回了美术馆。门口的保安看到他有几分诧异,刚想开口却见眼前的青年带着几分尴尬的一笑:“忘了拿Ipad,晚上还要处理点工作。” “进去吧!里面儿还有人呢!”保安大叔理解,所以悄悄指了指消防侧门。 他急匆匆的从消防楼梯间直接上到了办公层,走到办公室前刷了门卡把落在办公桌上的饭盒以及ipad都拿着便关灯锁门离开。此刻室外已经天色擦黑,他在下楼时多个心眼往展馆入口的方向看去——明明已经是熄灯时间,但此时好似展厅内的大灯还亮着。 他有些诧异,打开消防通道大门的手松开,转而走下楼往展厅的方向去。想起保安说展厅里还有人,难道是凝光还在陪集团的人吗? 这样想着,他穿过寂静的第一与第二展厅。两间展厅此时还灯火通明的,虽然投射展品的射灯已经调暗了许多;达达利亚有些好奇,他伸着头往第三展厅瞄了一眼,感觉好像没人的样子,松了口气迈开腿走进展厅内,然而余光却注意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坐着吃午饭的长椅上此刻正有一身穿棕灰色的西装男坐在上面。他的背影看上去很挺拔,隔着皇后祎衣的大玻璃展示柜他看不太清楚那人的特征,达达利亚却瞧对方的身形有那么一点点似曾相识。 他眯了眯眼,走上前开口询问:“您好,我们已经闭馆了……” 却在这时,那灰粽西装的男人闻声站起身,一双逆天修长的腿迈开步子绕过长椅;转身走来的同时他的人影恰好进入了达达利亚的视线盲区。 达达利亚下意识的将眼神落在一旁玻璃展柜中的皇后祎衣,瞧着那件拖尾大帔上面已经古旧却精美非凡的刺绣……心中暗自神伤了一刹。他耳边那男人的脚步声停住,达达利亚心里疑惑,抬起头,却在下一秒的眼际之内看见了一张让他恍若隔世的熟稔面孔—— 黑色的头发,俊美非常的东方男子白皙面容,挺俊的鼻梁,薄薄的唇,以及一双绝美的丹凤眼。 那是鬼斧神工的俊美容颜,灼灼生辉的金瞳带着不怒自威的凛然。达达利亚还清晰的记得自己第一次与这张面容的主人相遇时那种不由分说——霸道又疯狂的悸动与痴迷。那种基于人类自身对于美好事物向往与崇拜的原始动力……而他带着那种迷恋对那世间绝无仅有的好男人敞开心扉,心甘情愿毫无保留的献出了自己的一切。 而那个他曾经拼尽了一条命去痴爱的人,那个他愧疚不已,认为已经再也无法见到的男人…… 此刻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达达利亚愣在原地,内心仿佛海啸过境一般癫狂又混乱。几乎是毁灭性的冲击与惊吓使得他一时间连呼吸都停住。他瞪大双眼看着与自己隔着一玻璃展柜的男人,又见他缓缓踱步,绕过了玻璃展柜走到自己面前…… “你是美术馆的工作人员?” 一句话打破达达利亚的惊愕,他后知后觉的愣了半晌,仿佛口吃一般的深吸一口气,赶忙点头:“是,我是……” 接着,眼神又不自觉的黏上了眼前的男人。 男人看着他,表情淡淡的不说话。 达达利亚从他的眼神里仿佛读出有几分莫名,理智回魂,他竟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人】前失态太多,赶忙低下头道了声对不起。接着从口袋的钱包里拿出了一张名片递给对方。 男人接过名片,点了点头,又从自己的西装内袋里掏出名片夹。 达达利亚颤抖着手结果名片时,只见上面的名字赫然印着:钟离、以及庆云集团董事长……的字样。 这随即而来的第二份诧异让他心头一紧。赶忙结结巴巴的在鞠了一躬后解释:“原来是董事长啊……抱歉,我以为您和馆长……” “已经结束了。”男人默默的开口接过他结结巴巴的话。然后将他的名片塞进名片夹,放回西装内袋。“你说得对,已经很晚了。”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走吧?我们一起离开。” 达达利亚心潮澎湃,整个人此刻只有【大脑充血】一个感受。钟离走在前面,而达达利亚则跟在后面……三年零七个月又二十天,这是他每天大脑挥之不去的计时功能。计的就是自己离开大月这个世界、离开钟离身边过了多长时间。而此时此刻他又一次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在21世纪,在这个自己所归属的世界里。 他们……竟然又一次相遇了。 达达利亚难以遏制的在胡思乱想这是不是上天给予他的恩赐,是否说明他与钟离是天定的缘分注定要在每一个世界在一起……然而回想起三年多以前自己沉睡于病榻之上时所经历的一切,回想起那个在自己的【梦里】深深爱着自己,宠着自己的帝王钟离。 再看看眼前这位顶头上司。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区分这两个人——同样的样貌,同样的名字,甚至是起初待人也是同样的漠然态度。可是他们是同一个灵魂吗?达达利亚质疑着的同时,也看着钟离。尽管脚步跟随对方,心思却飞到了九霄之外…… 以至于钟离停下脚步他还在往前走,结果一个没看路撞到了他的后背。 钟离比大月的皇帝好像还更高一些……肩胛骨磕到达达利亚的鼻子,疼疼的。 “对,对不起……董事长……” “你是坐车来的?” 达达利亚听罢一怔,却随即点了点头。凝光准了他接下来两天的假,而他之前下班后就开着车送去保养了,谁料刚回家一翻包却发现重要的ipad没拿,只好叫了辆车再回来。 钟离指了指电梯:“我送你吧?” “这……太麻烦了吧?” 他小声说出这句话时却见钟离已经走到电梯口按下了按钮。恭敬不如从命……钟离显然不愿意回他这个问题。达达利亚内心忐忑的跟在他身后,上了电梯后靠在角落,却听钟离先开了口:“凝光说的不错,你把展厅布置的很好。” 达达利亚站在他身后,听着钟离的表扬腼腆一笑:“您过奖了。” 却没发现自己的表情此刻都映在了镜面的电梯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