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瑟（2）

    時間一分一秒地往前走，陽光漸漸透窗簾照進來。這一覺睡得舒服，忙了大半晚，家中多了個陌生人，竟然還睡得不錯。

    鬧鐘還沒響，朦朦朧朧間開始從深睡層醒來。

    他並不想睜開眼，只想延續陷在棉被中的舒適。

    但身邊明顯出現的異感，微細的呼吸聲，都催促着他張開眼睛。

    迷糊地看到趴着的大黑影，瞬間把他嚇清醒了。

    暗暗冒出的雞皮疙瘩，冷汗和炸毛感，在看清楚來者時轉化成一種無奈。

    那當然就是黑貓阿瑟，他大半個人趴上來，頭側着讓耳朵貼到他的胸口上。一雙又圆又大，黑得深邃的眼睛溜溜地看着他。

    下半身為了支撐身體，雙膝跪在地上伸長上身。被嚇到的他挺起身，後退了一點。阿瑟的頭就下去，變成壓在他的小腹上。

    「額！對、對不起！」

    他慌張着，但他不知道自己為何道歉。

    阿瑟躺着眨了眨眼睛，慢慢翻正身體，看了他一眼，然後就自顧自地跳下床，四肢並用地想立回到客廳的墊子上。

    他掀開被子下床跟在阿瑟身後。只見男大學生依然趴在地上，壓抱着昨天給他的枕頭。水碗空了，昨晚有給加滿的。

    突然手機發出刺耳的鈴聲，又嚇了他一大跳。

    是他定的第一下起床鈴，很罕有地他在這時候就清醒了。要知道他的鬧鈴總共有三段，現在距離他真正該出門口的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

    久違地，不如做早餐吧。

    他這麼想着，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才想起自己的冰箱什麼也沒有，只剩下幾罐啤酒。

    算了，出去吃吧。

    一回頭，發現阿瑟坐了起来，手中依然抱着那枕頭，看着他。他到這時才醒悟過來，他要喂這“貓咪”。

    連忙翻出昨天的乾糧包，撕開袋口，他走到阿瑟旁邊。

    乾糧倒進碗中叮叮咚咚，散發着淡淡的穀物香味。但阿瑟沒有動，只是看着他。

    他只好在水碗中加進飲用水，期間手抖個不停，因為男生的眼睛沒離開他。

    「額…我、家中沒吃的…我一會就出門了，會上班後，再回家…」

    他説話的音越來越少，感覺就是放着一個陌生男子在家不是很妥當。難聽點說誰會讓應召郎留在自己家裡？

    但，要是真的把人當成貓咪，那獨留家中數小時，好像也是合理的事。

    正在為難，只見阿瑟低着頭，湊在食碗上舔食那些脆穀物。

    喀嚓喀嚓的，吃得很快。他趴在地上，收壓著雙手，姿態像動物，也像被凌辱的奴隸。

    壯實的腰線和曲線起伏的背肌巒誘人，着實勾人心弦，年輕rou體的魅力。

    他忍着想伸手撫摸的慾望，看著阿瑟喝了口水就坐起來。

    「你上班時，我可以離開屋子，待在其他地方。」也許是因為租期只有一天，並理解飼主的難處而開的口。

    不過他才想到，雖然說要像養貓一樣地“飼養”貓公關，但是沒说過不讓他説話，或者禁止他像個人一樣行動。

    「你就想成貓會出門散步，到時候自己會回家的。」

    阿瑟看他還是挺難為的模樣，乾脆穿起外套，背包卻沒拿著地走到門口，等他打開門。

    就這樣糊里糊塗地，他將阿瑟送出門，自己換了衣服，走在上班的路上。

    經過咖啡店時，店員微笑着問他是否一樣的，要黑咖啡跟曲奇。

    「請給我一份煙火腿法包三明治和牛奶咖啡。」

    他有足夠的時間和精神，等候外帶的三明治，坐在空氣不錯戶外場享用早餐。

    店員為他的改變驚訝，這是好事。

    他也感覺很神奇，就只是因為早起了，才能如此悠閒，而能夠早起，是因為晚上睡得好。

    等候三明治時，他用手機查了一下，貓有種行為，會在清晨探看着熟睡中的主人。

    怕主人在睡夢中停止了呼吸，變相就成了一個詭異的喚醒服務。而且貓喜歡温度高的地方，夜裡冷了，跑去壓着人睡覺都是常事。

    帶着滿腦子對物猫咪的新認識，和胸口中奇怪的感覺。

    今天的工作異常順手，上司沒找碴，屬下沒闖禍，頭也沒有疼。直到中午，熱暖的牛奶咖啡早被喝完了，腸胃難得十分乖巧，沒發生即使没人知道也很尷尬的情況。

    心情好得想出門餐，一個人穿上外套走出公司大廈門口。

    不經意間，他好像在街角看見一撮黑影，但下一秒又看不見。他没在意，去了一間往日他很喜歡的小西餐店，點了一份清爽的意麵，帶着放鬆的心情渡過了休息時間。

    就這樣到了下班時候，也不是說一整天也平穩順遂。但他發現今天的自己，總能找到解决的方法。

    也許，只是平常的他太過急躁？

    准時下班是多麼美好的事。

    看着橘色的晚霞，涼風中還带着一點日暖。

    他回到了家門前，卻看見那個黑色的身影，正坐在門口等他回來。

    阿瑟垂着頭坐在地上靠着門，垂着一雙眼在打盹。

    當他走近時，阿瑟張開眼看着他。

    「..…你，一直坐在這裡？」

    他不禁問，但也沒看到鄰居的投訴，應該不是一直坐着吧。

    阿瑟只是站起來，貼站到他的背上。就着身高，凑到他的耳邊輕輕呢喃。

    「開門，回家。」

    聲音很小，像是情人的耳語。

    令他的心頭微微一震，悸動得耳根發紅。

    回家二字，由别人的口中聽到竟如此動人。

    大門打開，阿瑟先他一步進門。脱了鞋袜，又窩在墊子上。

    同處一室，尤其這個家其實並不大。

    那種不知所措，又再回來了。

    而距離租期滿上，還有好幾小時。

    他想起自己空空如也的冰箱，說來他想做頓飯也不行。

    「額，哪個、你能吃飯嗎？還是規定了只能吃乾糧？」

    雖然不曾養猫，但時下網路上的猫片倒沒少看。

    乾糧方便，但對小動物的健康不是最好，很多人都會親手給寵貓做飯。

    況且，阿瑟是人啊。

    黑髮大男孩慵懶地伸了伸腰腿，坐起來，手中仍然抱着那個枕頭，彷彿在依賴著他的味道。

    「你给我甚麼我就吃甚麼，你讓我如何吃，我就如何吃，這才是寵物與主人。」

    那黑眼睛凝視著他今天的主人。

    阿瑟説得沒錯，寵物的一生都被飼主主宰着。

    讓它吃什麼，即使是毒，為了飽腹也只能吃下去。

    「也、也不要吃乾糧了，我買點什麼回來吧？」

    説着，他坐在沙發上端起手機，在超市上下單食材。眼睛就沒關注阿瑟一會兒，突然就被湊過來的腦袋嚇到。

    阿瑟人高馬大，半跪在地上，臉湊上來看他的手機。下巴和頭髮就在他的手上蹭過。

    「啊在、在看網購超市，你有什麼想吃的?」

    被阿瑟明顯地騷擾，他問的同時雖然已經決定了菜單，但不論租期，對方也是個人，還是詢問一下比較好。

    但阿瑟没回答，他低頭蹭上他的手，臉頰貼上手指慢慢蹭過。柔軟的髮絲，光滑的肌膚，在他手上勾起人體觸感而來的悸動。

    「都好，要摸。」

    阿瑟算得上沉默寡言，當這低沉的緩慢語調，透露着撒嬌的情绪。

    那拖榻的尾音，牽動着心弦。

    「你都沒摸摸我。」

    閉上亮黑的眼，更用力地蹭他的手。

    比起昨天的警戒，今天的阿瑟竟然還主動親近。

    彷彿看到一只真的傲嬌貓兒，突然心情好來討摸。

    忍不住這美男子的誘惑，他抬起了手，在那亮麗的黑髮上順摸了幾下。

    那柔軟美好的感覺，他不由得張大了雙眼，手掌捨不得離開這觸感。髮絲掠過手指間的細碎，勾起心底陣陣漣漪。

    被撫摸着的阿瑟，臉上含着微微笑意，趴在他的大腿上，微微伸展腰肢。

    由髮末撫摸下去的手，手指觸撫過頸邊沿，順摸到背上。起伏有致的脊肌，在黑色薄衫下沉靜着，随着呼吸慢慢起伏。撫手臂伸直，再也到不了更遠的地方才停下來，又回到頭頂上，在髮端重新開始。

    「唔啊。」

    發出被摸好像很舒服的小聲音，阿瑟乾脆爬到沙發上，側躺在他的腿上。無聲的空間中，體溫靜靜傳遞着，暖意蔓延至眼眶。

    一滴淚從他的臉上滑下來，跌落在阿瑟的額上，驚醒了這大貓兒。貓兒翻起身，看着他一言不發地掉着淚。然後，他的臉湊上去，伸出熱灼的舌尖舔上那晶瑩的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