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蜃（九）

    兰珊再次醒来时，就看到有个人正背对着她坐在床边。

    她睡眼朦胧，尚不曾反应过来这熟悉的身影是谁，就先无意识地发出低柔甜腻的一声低吟，“呜……嗯？”

    软软的鼻音有些潮湿，带着情欲不曾彻底消散的暧昧，忽然自口中不受控制地逸出，即便是落入她自己的耳中，都听得她耳垂发烫心跳砰砰。只因，这声音太过婉转娇媚，但凡是经过男女之事的人都能听出来，这是在异性交合时女子才会发出的靡靡呻吟。

    甚至于，她的腿心好似还残存着那种……被过度开垦激烈摩擦后，才会留下的麻热……几乎是这个念头冒出来的同时，她的xiaoxue也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仿佛在确认她的想法，又像是为了证明其中的空虚。

    怎么回事？自己跟百川和凌若谷的欢爱双修，都是梦境吗？兰珊脑中一团浑噩，只能先咬住唇，压下差点又脱口而出的一声呻吟。

    她在被褥下轻轻绞紧双腿，试图赶跑那种激情过后xue中才有的暖热感。

    同时，她也认出来，坐在床边的人正是青宇。

    怎么是……青宇？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视线虽然恢复了清晰，但记忆中的一切都还很模糊。

    “青宇……”她低低地叫了床边的男人一声，后者这才转头看向她。

    醒来的状况到处都透着古怪，她一时也没有注意，像青宇这般敏锐之人，为何在听到她醒来的动静后，并未第一时间立刻转身，还要等她开口，他才回头。

    青宇的目光黑沉沉的，像是压着什么情绪，但兰珊本就才醒过来，身上的感觉又很是奇怪和难堪，这些都分了她的心，待到她想要仔细再看男人一眼时，又发现好像只是自己看错了。

    青宇俨然还是平日里肃正严厉的神态，只是在看向她时，目光带着一缕独属于她的温和关怀。

    她柳眉轻蹙，在后者的相扶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只觉得格外口干舌燥，像是睡了太久且梦了很久所以口渴，又像是做了一番激烈运动后不曾补充水分。而当她下意识吞咽口水时，口腔中甚至还留有被凌若谷用手指夹住舌头玩弄的那种异样感。

    她脸颊一烫，立刻用舌尖抵住自己的牙齿内侧，这触感令她清醒了点，只是心脏依旧莫名地怦怦直跳。

    青宇递来一杯水，她喝了几口，这才缓解了些许渴意与窘迫。

    她仰头问他，“百川和若谷呢？”

    可就在她把话问出口的一瞬，随着青宇一句“他们在峰上”的回答，她脑海中的记忆像是也都被唤醒了，呼啦啦地一股脑儿全部显现——三日前，她与百川凌若谷双修之后，彼此各有裨益所得，接着三人又与寻常一样相处了三天，这师兄弟二人便要回到禁地之峰去接替青宇归来。

    而且，许是因为怕她忧心，当晚早些时候，师兄弟二人与她又是一阵缠绵，接着陪伴左右哄她入睡，然后趁夜离去。

    也正是因此，她才会一睁眼看到的是青宇坐在她床边。

    青宇的回答，以及她本身的记忆，都是相符的，而且也都按照时间发生的顺序脉络明晰。但不知是否因为刚刚睡醒还有点惺忪的缘故，兰珊总觉得心里有种隐约的不踏实。那种感觉就好像她在用清水当镜子照看，水里的一切乍看之下与现实几乎无异，但只要细细深究，终归会发现其与真实有种细微的差别。

    但现在的兰珊既没有深究的机会，也没有想要深究的疑心，因为这里是她熟悉的房间，眼前也是她熟悉的男人，一切都是她熟悉的气息，她又怎么会无端生疑。

    唯一令她不解的是身体反应。相较于师兄弟临走前的一晚交欢，怎么她一醒来记得更清楚的，却是他们回来那天的床上之事？

    腿心微湿微润的感觉太明显，她不禁想，难不成自己竟然这般饥渴，便是梦里还在回味三日前的情事，以至于醒来后身体都跟着有了感觉？

    这也太、太不要脸了吧……兰珊自我唾弃了一番，叹了口气，将头埋进青宇怀中，努力把思绪往要紧的正事上引，“禁地之峰的情况如何？你这三天没有受伤吧？”

    “峰峦目前尚好。”青宇淡声说道，轻收臂弯搂紧她。

    可兰珊却抬头看着他，“你受伤了？”

    “我……”青宇一怔，还不等他再说什么，少女已然攀着他的肩膀坐正了，满目关切地抓住他的手，“你哪里受伤了？”

    青宇看着她，面色微凝，一时未曾开口。

    少女又急又气，“你以前从不骗我的！还不实话告诉我！”她就知道，他会避而不答，就是因为他其实是受伤了的。

    虽然现如今被北华真人免去了执剑长老一职，但青宇本就气场肃正威严，派中弟子对他都是敬畏有加，在他面前一句多余的废话都不敢说。唯有少女从来不管这些，对他万般亲近又总是真情流露，“你说话呀！”

    青宇道，“我的确没有受伤，只是……”

    兰珊要急死了，“只是什么？”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峰峦之怒源于守峰人失去了真心血，但除了真心血，守峰人的心脉也能安镇峰峦的狂躁失控。”青宇说道，“这是我在峰上才查到的办法，我试过了，确实有效。”

    “心、心脉？”兰珊脸色惨白，立刻不迭追问，“怎么安镇？你是怎么试的？”她抓紧青宇的手，手心冰凉，迫切地要听他的回答，却又无端觉得害怕。她没有发现，青宇的手也很凉。

    “四天前，峰峦西南角有所异动。而后，西南之地连降流火，朝廷派人久扑不灭，不过三日，城镇村庄已损毁无数，被火烧烟熏夺去性命之人数以万计，那里天红地裂，犹如人间炼狱。”青宇面色平静，“师兄卜算一卦，问题直指峰峦。我抽出心脉，镇下峰之西南，雨降西南，流火遂停。”

    “什么？！”兰珊一时不能理解他的话，人的心脉怎么可能被抽出来？那样，人还怎么活着？！

    几乎是在说完这些话的同时，青宇轻轻对她说了一句，“兰珊，你要照顾好自己。”就兰珊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他的身体开始迅速变淡，不管她的手再怎么用力抓握，都无法再触碰到他。

    “青宇！青宇！”兰珊跌跌撞撞地下了床，她的手在空气中可笑地抓紧又松开，但男人的身影已经淡得几乎看不清了。

    怎么会这样？！三天前他还说一切无事的！就在刚刚，他也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啊！她一定是在做梦！她一定是还没有睡醒！

    快醒啊！快点从这场不吉利的梦里醒来啊！她疯了一样敲打着自己的头，好像这样她就能醒过来，结果因为这番动作反而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等她狼狈地趴在地上再抬起头时，已经无法从周遭的空气里找寻到青宇的身影。

    而就在此时，北华真人一脸沉痛地推开房门，看向她，“青宇，他……他已经走了。”

    兰珊哭着摇头，“不可能！”

    “他仅存的一片残魂，支撑着来见了你最后一面。”北华看着她，双眸通红，“我想，他已将事情的原委亲口告知于你了。”

    兰珊拒绝接受现实，“不会的！这不是真的！”

    “他的真心血给了你，命约又将他的命力也分了一半给你。”北华一时过于悲痛，语气也逐渐激愤难当，言辞间矛头直指兰珊，“他既要守峰守天下，又要守你，当然只能没命！”

    兰珊摇着头，泪如雨下又心痛至极，她声嘶力竭地反驳北华，“我不信！青宇没死！他不会死的！”

    可其实她只是拒绝面对现实罢了，悔恨与黑暗将她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