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最后一只靴子落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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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察没有急着赶路,而是领着她将四处都逛一遍。 有时她都觉得无聊了,不明白他哪里有这样好的兴致。多走了几处,她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这些分明都是她去过的地方。 这些天以来,他一反常态的,身边并没有带奴仆。就连洗衣做饭,也是他亲手而为,也许是多年在外行兵打仗的原因,上手很快,厨艺也格外好。 逛累了,会找一处树荫坐下,晋察则蹲在脚边,神色认真地给她揉脚踝。 男人手指修长,也不知道按了那几个xue位,力度适中,不过一会儿那股酸痛的感觉就有所缓解。 她伸了伸脚:“好了。” 他不知是没有听见,还是听见了,并不想放开她。 指尖微微发烫。 唐宛看着他的发顶,心中情绪复杂。 她仰头,天蓝的没有一丝杂质,微风燥涩,吹散白云。 良久,他起身,坐在她身旁,陪她静静看了一场小城的落日。 微风吹拂,唯有衣裳交缠。 原以为,这个时间是要回去了,没想到晋察会带着她来到市场。 人声嘈杂,和平常无异。 唐宛站在街口,风呼呼从耳旁吹过,人声变成白噪音。 这几天她刻意不去想这些,这样心里也就没那么难受。 晋察问:“不进去吗?” 唐宛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也无从辨别,仿佛回到多年前,她一个人站在天台上,风也是这样呼呼从耳旁吹过,吹动她的刘海,慢慢迷了她的眼睛。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 手腕忽的一疼。 唐宛有些想笑,对上男人垂下来的视线,嘴角往上拉扯。 她知道现在这个样子肯定很丑,可不知怎的,唇边的笑越拉越大。 她能感受带晋察身上的怒火,各种情绪交郁织结在一起,莫名的复杂沉闷,因为被他握着的手腕是那么的痛。 可他看起来却像是很难过一般。 低低地对她说:“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对我。” 他这样的人,是不会讲出这样的话的。 因为再抬眼看过去时,他脸色平静,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 唐宛没有回答,因为她同样也想将这句话送给他。 一遍一遍又一遍地问他。 她走了进去。 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艰难。 她猛地站住。 小屠夫还站在哪里,客人很多,他身上流了很多汗。 衣服却是很整齐地穿在身上,可即使这样,也遮不住身上深浅纵横的伤痕。 他看了过来,定定地看了她很久,直到身旁有人催促,他拿起挂钩上方的猪rou,熟练地解刨起来。 晋察不知何时站在她身侧,看向那边,没有说话。 直到她抬步离开。 有时,只需一个眼神就足够。 受了一顿皮rou伤,也许还被以家人为挟。 无论怎样,他还好好活着就好。 气氛沉闷。 她一句话也不想说。 晋察没有勉强,也没有为了缓和气氛,自顾说个不停。 为了一个女人,这样未免太掉价,也不符合身份。暖场子这样的事情,通常是交给下人去做的。 晋察在商贩那里买了一盏花灯。 今天没看见卖花灯的阿婆,可她一眼就认出,这和她上次买的那一盏一模一样。 他牵着她的手,走到河边将花灯放走。 唐宛心中说不上的复杂,在晋察带她上游船的那一刻尤甚。他这是在做什么,男人莫名其妙的胜负欲与占有欲? 她低头。两人并肩而行,因衣袖宽大,遮挡住她被攥紧的手。 动了动手腕,并不能挣开。 很多人与她擦肩而过,未能发现。 隔壁有游船行过,靡靡歌声在水面上响起。歌女嗓音柔媚,倩影隐在轻纱后,犹抱琵琶半遮面,勾人心弦。 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唐宛忍不住赞叹:“好美。” 晋察闻言,往那边看一眼,就无趣收回视线。他神色认真:“不及你分毫。” 男人的花言巧语罢了。其实经历多了,就能发现,男人说的话做的事无非也就是那些。 尤其是他们这些人。 衣裳首饰,珍奇瑰宝的确是摆了满屋子,可是,为什么会选中它们呢?是这件衣服衬她的肤色,那件首饰配这个发髻刚刚好,还是这件珍宝身上的故事让他联想到了她身上的某种特质,所以才会想要送给她? 也许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送了些什么。 有时候下人察言观色的程度,远远超过她的想象。 唐宛百无聊赖地想,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壶酒。 正要喝,晋察握住她拿酒的手,眼神灼灼地看着她:“这酒很烈。” “是么?”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酒壶。 男人给她选了清甜的果酒。 “没关系。” 她一口喝下。果然很烈,呛得她咳嗽起来,喉咙里仿佛有火在烧。 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无奈:“说了很…” 给她拍背顺气的手也猛地停住。 因为女人忽然垫脚仰头,却因为身高的原因,只能轻轻吻上他的下巴。 晋察身体猛地僵住。 “快低头呀。”女人小声抱怨,“我这样很累的。” 于是他慢慢低头,看女人轻轻吻上他的唇。 柔软香甜,仿佛世间最甜美的酒酿,最致命的毒药。 … … 很快就到回程的时间。 自马车离开小城,时间仿佛摁了加速键。 在离京还有二十多公里时,有快马来报,军情紧急。 晋察并未避她,在她面前展开,脸色微沉。 他所处的位置,这样的事情、这样的时刻是很多的。 唐宛拍了拍手上糕点碎屑,尽量显得若无其事:“你先走吧……” 话未说完,男人沉沉看过来,已经是下定主意:“你随我一起。” 唐宛把剩下的话说完:“我在家等你回来。” 女人声音很轻,那话却在耳边震荡。 不是故作乖巧的表情,她没有看他,和往常一样,丝毫不知随口说出话,在别人心中激起多大的风浪,只是低着头安静地擦着手,白色丝绢从一根一根指缝擦过去。 似是许久没有听见答复,这才若不经心投过来一瞥。 晋察难得沉默。 女人轻轻叹口气:“几年前,小城战火纷飞,几方势力割据,百姓颠沛流离,若没有你,也就没有我在小城这一年多的安稳时间。” “对我,你或许是个坏人,可我又不得不承认,对百姓来说,你是个英雄。” “百姓免受战火,土免受敌人马蹄的践踏,这永远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背后,是无数人的负重前行。 年少离家,固守疆土,事情的轻重缓急,这一点,他一直都做的很好。 不然,也不会有李彻前两次的乘虚而入。 事不过三。 她一直在等最后一只靴子落地的声音。 煎熬、痛苦、躲避。 应该也是时候了。 唐宛亲手帮他将盔甲穿好,手指在肩膀轻轻抚摸,感受冰凉坚硬的触感,轻声说道:“等你回来,就将阿菡阿耀接过来吧。” 横亘在房间里的大象终于显现出来。只是门窗太小,大象又太大,若强硬搬动,只会将房间彻底损坏。 没有两全之法。 唐宛没有去看晋察脸上的表情。 放在她身侧的手掌捏紧,青筋暴凸,颤抖不已。 腰部一痛,背部又重重撞上车厢壁,男人的吻铺天盖地落下来,撕咬着她的嘴唇、脖子,落下密密麻麻青红的痕迹。 密闭的轿厢内,两人气喘吁吁,湿热情欲在缓慢攀升。 唐宛心头却异样平静,看着晋察强壮的身躯低伏在她颈侧,喘息沉闷压抑,良久,才低低应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