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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着她的手进了花厅。王氏已坐到上首,赵老爷也是装束一新,神情异常的温和。赵瑀由人扶着,恭恭敬敬给二人磕了三个头。此刻应由父母训诫出嫁女几句,但王氏眼中泪光点点,只怕张口就要哭出来。赵老爷不满地瞥了妻子一眼,再看向女儿的目光很是复杂,叹了一声才正色说:“往之女家,必敬必戒,无违夫子,以顺为正,妾妇之道!”赵瑀低低应了一声。王氏起身将女儿亲手扶起,不舍地抚着女儿的脸颊,“瑜儿,照顾好自己,好好过日子。”赵瑀只觉眼睛一阵发烫,低头间,泪水已扑簌簌地落在母亲的手上。离开赵家是她盼望许久的,她以为自己会头也不回地走人,彻底抹去赵家在自己生活中的痕迹。但此时,她发现只要母亲还在,她就无法切断与赵家的关系。“快别哭了,当心把妆哭花了。”王氏给女儿拭泪,自己的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赵瑀贴着王氏的耳朵说:“母亲,过不下去了给我来信接您,咱们娘俩单过。”王氏一愣,没明白她这句话什么意思。“吉时已到!”门口的结亲太太扬声喊道,“新娘子上花轿喽——”唐大太太忙拿出盖头盖在赵瑀头上,笑着说:“大太太,请大公子来吧。”王氏擦干眼泪,迭声喊赵奎过来,“还不赶紧背你meimei上轿!”赵奎一路沉默着将赵瑀背到花轿前,将她放下马上转身而去。头上蒙着盖头,赵瑀眼前红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一只手扶住她的胳膊,温暖而有力,“当心脚下,低头。”赵瑀坐进轿子时,听见李诫小声说了一句,“我来娶你了,我真的很高兴,你呢?”没等她回答,轿帘就落了下来,赵瑀有些纳闷:我还没说话,你怎么就跑了?只听三声炮响,顿时鼓乐齐鸣、锣鼓喧天,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赵瑀稳稳当当坐在轿子里,出了赵家的大门。早有看热闹的人站满了街道两旁,大姑娘小媳妇一个劲儿往高头大马上瞅。八位傧相已经让她们的眼睛不够看了,待看到眉眼异常俊美的李诫,几乎是一下子炸开了锅。“这是谁家的姑爷?长得真好!”“巷子口赵家的,就是有七座贞节牌坊的赵家,唉,这赵家女真有福气。”“那家啊……看你羡慕的,之前不还说谁投生他家做闺女谁倒霉吗?”“什么福气啊!”有男人插嘴道,“你们就会看相貌,这人其实是个下人,赵大小姐是倒了霉才嫁给他。我隔壁二大爷他三侄子跟赵家外管家认识,其实是这么回事……”他低声说了一通,人群“哦”了声,有人点头,有人摇头,“可惜啊,不然就是温府的媳妇了,这身份可是天差地别。”“有什么可惜了,我瞧这个也不错,不是有句话叫‘莫欺少年穷’吗?保不齐人家以后发达了呢!”“你是看他长得不错,瞧上人家了吧!”小姑娘羞红了脸,扯着那人不依不饶掰扯,引起人群一阵轰然大笑。赵瑀自是听不到这些人的议论,她现在极力保持着平衡。刚出赵家门的时候,花轿走得不疾不徐,赵瑀倍觉缓平舒适,但是后来开始晃了。母亲告诉过她,迎娶时往往会颠轿子,这是夫家为了杀杀新嫁娘的小姐脾气,但也是为了挡煞,所以别怕这日受点罪,进了门就会一帆风顺、平平安安。所以赵瑀咬牙忍着。但轿夫越颠越起劲儿,还呼上了号子!赵瑀受不了了,手扒着轿壁,想着怎么提醒下跟轿的人。轿子却突然平稳了,隐约听到李诫在外说话。又听轿夫们大笑道:“兄弟们别颠啦,新郎官心疼新娘子,不让咱们晃轿子。新娘子威风没杀下去,新郎官要被新娘子管着喽!”“我就愿意被媳妇儿压着!”外面又是一阵大笑。轿子里赵瑀的脸悄悄地红了。太阳渐渐西沉,殷红的余晖给花轿镀上一层瑰丽的色彩,一朵朵粉红莲花瓣似的晚霞绽放在天际,映红了赵瑀脚下的道路。远处飘飘渺渺的炊烟中,归鸿翩翩起落,静谧又安详。京城外的官道上,一人骑着马疾驰而过,尘土飞扬,惊起林中的一群倦鸟。马背上的人满面尘土,身上的澜衫被汗浸透了,下摆和靴子上都是泥土。他似乎很着急,不停挥着马鞭,力图让早已疲惫不堪的马儿再跑快一点儿。距离城门还有七八里地的时候,那马终于坚持不住,一跟头栽在地上。那人也摔下马,这一下似乎摔得不轻,他躺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他坐起来摸摸马儿,掏出水囊给马儿喂了几口水,满怀歉意地说:“辛苦你了,你暂且歇歇,我等等再来接你。”他撑着膝盖,摇摇晃晃站起身,也顾不得收拾散乱的行礼,努力向京城的方向走去。夕阳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看上去十分的寂寥苍凉。第22章喜轿抬进了李诫家的院门,落在红毯上。唐大太太隔着轿帘说:“待会儿新郎官要射三箭,有一箭在轿帘上,都是去掉箭头包着红布,你别怕。”不一会儿,就有人朗声喊道:“一射天,二射地,三射天长与地久!”三箭过后,赵瑀又听见外头的人喊“踢轿门,新郎官踢轿门!”伴着一声轻响,轿子微微震了下。一阵哄堂大笑,有人拍着巴掌嚷道:“哎呦喂,李诫,刚才箭就软绵绵的,现在踢轿门也轻飘飘的,看不出你还是个惧内的主儿。你可是一脚能踢折碗口粗的树的人,这么怕老婆,今儿晚上能行不能行啊?”李诫笑骂说:“我是娶媳妇,又不是比武,用不着瞎逞能!”男人们的口哨声起哄声连成一片。唐大太太大声叮嘱赵瑀,“踢回去,用力点儿!”赵瑀红着脸,用力踢了一脚。“咣”,轿门抖了一大抖,惊得李诫呆了下,随即傻愣愣问道:“你脚疼不疼?”人们又是一阵大笑,赵瑀就是脚不疼也觉得疼了。轿帘打开,一只素白的手伸过来,掌心向上,上面还有几道深深浅浅的红色伤痕,这是李诫的手。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若不是那几道刺眼的伤疤,绝对是一只完美无缺的手。赵瑀有些疑惑,应该牵红绸才对,难道他要牵自己的手?隔着盖头,天色又暗,赵瑀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鼓乐声越来越大,人群的声音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