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话 相似的背影
经过了几天的劳累奔波，杨家军终于回到京城，城门一打开，街道两旁皆人山人海，全是前来迎接杨家军凯旋归来的百姓，个个欢呼拍手叫好，弄得整座京城热闹喧嚣，充满了和乐的气氛。 「果然是重文轻武的宋朝，朝廷应该早就收到捷报才对，竟然连派个人来迎接都没有…」楚芸摇头叹气道。 「唉呀~反正杨业也不希罕那种殊荣，毕竟他的忠贞义节歷史上都一清二楚啊~」普利斯微笑道。 「你说的也对啦~等一下解散之后，我们就先找间客栈暂时住下吧~」 待杨业带军队至军营，吩咐了些事，便将队伍解散，进皇宫向皇上报喜，楚芸一行人则来到一间两层楼的客栈订了两间上房，准备在汴京住上一阵子。 「为什么只有两间房间？我们明明是三个人欸…」普利斯碎碎念着。 「吵死了！我们身上的钱有限，你和赵云只能将就睡一间…如果你有意见，可以搬去街上睡啊~那里超空旷的~」楚芸斜瞪普利斯一眼，调侃道。 普利斯回瞪楚芸一眼，嘴上仍小声碎碎念着。 「不如普利斯公子睡床铺吧！在下睡地上就行。」 一听赵云这么说，普利斯毫不犹豫地扑向赵云，眼眶泛着泪水，带着感动心喜的神情道「您的大恩大德，小的真是感激不尽，永生难忘啊~」 「(…演技简直可以进军好莱坞了…)…赵云…你被压榨了啦…」楚芸摇头叹气道。 「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喔~人家赵云可是很慷慨的~哪像某人那么小心眼~」普利斯刻意挑衅道。 「你说什么？我劝你们最好三秒鐘内分开，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噁不噁心啊！」楚芸气得脸红脖子粗，跺步回房。 普利斯便也拉着赵云进了房间，过没多久便有人来扣门。 「谁啊？」普利斯不耐烦道。 「你要是再不开门，我就一脚把门踹了，让你在这里洗碗赔钱！」 一听这一连串的吼声，普利斯立刻警觉是楚芸，心想「这人怎么气消得这么快…」 赵云赶紧将门打开，楚芸一看是赵云，态度明显的两极化…「这几天走来走去也没好好休息，你就趁这些天好好补眠吧~」 「夏姑娘自是比在下辛劳许多，更应好好休息。」 楚芸轻轻应了一声之后，眼神忽然变得冷酷，不屑地看着普利斯道「这个给你吧！不然你那身怪衣服肯定被人误会是蛮族，要是惹来麻烦就不好了。」说完递给普利斯一套宋朝老百姓平日所穿的服饰，但普利斯仍坚持穿着那件大衣，毕竟在那大衣的内侧可是装戴了近十把且不同种类的枪支，那可说是普利斯的看家宝贝。 楚芸自己则穿着一件灰色无袖背心和粉色超短裤，白皙光滑的皮肤和纤细修长的双腿令普利斯看得目瞪口呆，心想「没想到这虎姑婆也有身材可言啊…」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楚芸皱眉道。 「不是啦…只是太久没回现世…你那现代的打扮我看不习惯…」 「我穿什么还要你管啊~！…古代的衣服都包的一层又一层，再不脱下来都要闷死了…」 「夏姑娘还是穿回古装吧…要是被外人看见了…」赵云担心道。 「好吧…我这就回去换…」说完便回房更衣。 「反正现在还早，我就先出去逛逛北宋的『汴京城』吧~」楚芸一换好衣裳便出了客栈打算好好逛汴京城，顺道想看看张择端所画的清明上河图是否有画错的地方。 正当楚芸东张西望，忽然看见街旁一个卖发簪的小摊子，因为楚芸一直对「发簪」颇感兴趣，自然被吸引了去，看着摊子上各式各样，五顏六色的发簪，楚芸从中挑了一支雕有粉色莲花和小圆坠子的发簪，正打算问小贩如何使用，忽然一名长相俊秀，举止瀟洒倜儻，气质非凡的公子靠了过来，将那簪子轻轻从楚芸手中抽走，问道「这簪子怎么卖？」 「三百文钱。」小贩回答。 那公子二话不说从腰包里掏出三百文钱递给小贩，并将那莲花簪子轻轻替楚芸扎上了头发。 「…姑娘配上这簪子果然好看。」公子温柔笑道。 楚芸先是愣了一会儿，接着一阵恼火，有种失了面子的感觉，立马将男子的手撇开，脸颊却不自觉胀红……「我想买的东西我会自己买，不用你鸡婆！这支发簪你还是拿去送别人吧！」 男子呆愣着一动也不动，楚芸则因丧失了兴致打算回客栈，却被三名女子拦了下来。 「大胆！竟敢动我们小姐的人，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楚芸一看情况不对，心想「这些人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口气这么大，要是平常的我才懒得计较，偏偏本姑娘现在心情正差，谅他们也不是我的对手…」 楚芸正打算抽出长鞭好好打上一架，那公子却忽然挡在身前道「姑娘先走吧！这里交给我就行。」 「哼！本姑娘现在心情正差，还愁找不到人发洩呢！」楚芸心中顿时烧起了熊熊怒火，情况已一发不可收拾。 「好大的口气！我就让你尝尝苦头！」三名女子纷纷拔剑将楚芸团团围住，这时，那公子忽然拔出一把纯白无瑕的长剑，尾端垂掛着纯金打造的流苏，令楚芸看的目瞪口呆。 「住手！听见没有！全给我退下！」听公子这一喊，女子们都收起了剑，站到一边，不敢吭声。 「喂！你是不是存心和我过不去啊！」楚芸嚷嚷着。 公子轻轻微笑，对楚芸作个揖，便领着三名女子离去。 之后的每一天，每当楚芸经过酒馆，都会看到那名公子趴在桌上喝个烂醉，神情既悲伤又无奈，站在一旁的三名女子也丝毫不拦阻，反而以鄙视的眼神盯着那公子，还不时窃笑几声。 一天，楚芸走在大街上，忽然看见那公子提着一壶酒，呆若木鸡地站在城门口的布告栏前一动也不动。 「喂！你是喝酒喝傻啦！在看什么啊？」楚芸在男子眼前晃了几下，其非但默不作声，神情竟比先前憔悴许多，身形似乎也消瘦了不少。 楚芸循着公子的视线，读着布告栏上的字…「『九月十五为秦府大公子秦慕与王大人千金王月湘大喜之日…』你该不会是喜欢这个要出嫁的王月湘吧…」楚芸推测道。 「…我就是秦慕…」秦慕说完又灌了一口酒。 「搞什么啊？那应该开心才是啊…干嘛愁眉苦脸，每天喝酒啊？」 「…姑娘能否陪秦某去个地方？」看秦慕那哀伤的眼神，和极其憔悴面容，似乎随时会当街昏倒，楚芸也不好推辞，便也答应跟着秦慕出了城门口，来到了汴京城郊一处荒凉的墓地，只见秦慕缓缓走至其中一块墓碑前停了下来。 「『亡妻尤氏之墓』…你已经有老婆了？怎么还要娶别人啊！」楚芸气愤道。 「…只因家父才学尚浅，迟迟无法升官，偏偏家父又是汲汲于富贵功名之人，王大人为朝廷重臣，其女王月湘看上秦某庸才，便执意嫁与秦某…但秦某当时已有尤妹陪伴，更不希望再娶亦或纳妾…」 「那干嘛不直接拒绝他就行了？要娶的又不是你爸！」楚芸激动地大喊。 「…但王大人以升官为交换条件，家父便强迫秦某与尤氏分开，最后逼不得已只得如此…却没想到王月湘如此狠毒…为怕我俩再生旧情，竟派杀手将尤妹…」秦慕说到此再也忍不住内心哀慟，瘫坐在地，两行泪潸潸落下，提起酒壶又灌上了一大口，楚芸见状，立刻上前阻止…「别喝了！…我知道你很难过，但再喝下去又能怎样？不但不能解决问题，还把身体弄坏了，尤姑娘的在天之灵要是知道，肯定会很难过的！」 「…要秦某娶那狠毒的女人…不如死了的好…」秦慕冷笑一声，提起酒壶打算再灌一口，却被楚芸硬抢过来摔在地上，瞬间砸个粉碎，陶瓷清脆响亮的碎裂声，倒是将沉浸在悲伤中的秦慕，彻底惊醒。 「没用！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就是因为你这么懦弱，尤姑娘才会死的！」楚芸说完，才发现用词过当，赶忙摀住嘴吧。 秦慕顿时呆愣着，不发一语。 「…让我来帮你吧！这种事我最看不惯了，我会想出办法让你…」楚芸尚未说完，秦慕缓缓站起身道「…算了吧…我不希望有人再因为我受伤害了…先前帮你买的发簪就收下吧…因为你的背影…真的很像她…」 「…少扯开话题！你要是不让我帮忙，我就不收发簪！」但秦慕仍然无动于衷，仅对楚芸笑了笑道「和姑娘聊过之后，秦某心里好多了…谢谢…」说完，便一步一踱离开了墓园，摇摇晃晃的身子和虚弱的背影显得格外凄凉…。 楚芸心里暗想「开什么玩笑…九月十五不就是明天了吗…我得想个办法帮他…」 隔天，一阵敲锣打鼓声打破了清晨向来的寧静，楚芸赶紧衝出客栈一看，竟是一排乐队热闹地吹奏着嗩吶、敲打着锣鼓，其后则是身穿大红礼服的秦慕，骑在一匹穿金戴银的棕马上，领着一列肩扛聘礼的长工和一座大红空轿，打算前往迎娶城东的王府千金─王晴。 虽然气氛热闹吵杂，但在秦慕脸上却丝毫感受不到一丝喜悦，只有令人难以言喻的忧愁哀伤。 楚芸再也顾不了许多，衝出了客栈，硬是挡在队伍面前…。 「姑娘快让开，后头有新郎倌儿要迎娶新娘子呢~」一名身穿大红裙的媒婆催赶着。 「秦慕！你给我听好了！」楚芸这一喊，所有乐队皆停止演奏，周遭看热闹的民眾也静了下来，秦慕则停下马心想「…是夏姑娘？她怎么会在这里…」 「你爸想利用你来升官，他又何曾想过你的感受？既然如此你干嘛为他设想啊？…既然想升官他就得自己去争取…像这样换来的官位我谅他也坐不安稳！如果你想为这种懦弱的人赔上你的未来的话，我也不反对…但是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命运都没办法掌握的话，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啊！…你又怎么对得起曾经那么爱你的尤姑娘呢！」 「臭ㄚ头你说够了没有！」那三名女子飞身至楚芸面前道。 「你们别插嘴！我今天一定要和他说清楚！」楚芸硬是推开女子，丝毫不退让。 「我们是王小姐的贴身护卫，秦公子是我们家小姐的人，不许你对他胡言乱语！」 「贴身护卫？我看说你们是杀手还差不多吧！尤姑娘八成就是被你们几个害死的吧！」 三名女子一听，气得脸红脖子粗，将楚芸紧紧抓住，并使了眼色要秦慕和乐队继续向前，不论楚芸如何挣扎、如何大吼大叫，三名女子依然死抓着不放手，待一行人走远，围观的民眾散去，三名女子忽然拔剑挥向楚芸，楚芸赶紧抽出长鞭迎击，却发现此三人皆非泛泛之辈，不但力道十足，出招也快得惊人，在加上三对一的局面，楚芸始终处于下风，这时，秦慕忽然骑马从后飞驰而来，一把将楚芸抱上马，一路逃出了城门口，三名女子则紧追在后。 「…秦慕？你不是已经走远了吗？」楚芸惊讶问。 「…或许姑娘说的对…我应该自己选择自己的命运，不论结果是好是坏…」秦慕的眼神多了一分自信，神情也不再忧愁，反而像是重获自由的笼中鸟一般自在。 「…这才对嘛~」楚芸与秦慕会心一笑道。 突然一把剑射了过来，刺穿了马肚，马的前脚瞬间跪在地上，眼看两人就要摔下马背，秦慕赶紧将楚芸抱在怀里，脚蹬马背，纵身一跃，飘然落定。 「秦公子！别妄想了！还不快回去迎娶小姐！」三名女子以飞快的轻功瞬间追赶了上来。 秦慕一听，拔出那纯白的长剑道「我以我的剑发誓，绝不会娶王月湘！」 「哼！这可由不得你！」三名女子二话不说与两人展开激烈交战。 女子皆身手矫捷，不但下手狠毒，且招招致命，令楚芸仅能维持守势，不敢轻举妄动，忽然女子一记扫腿，楚芸赶紧跳起身，不料另一名女子竟从后方射出一飞剑，楚芸赶忙侧翻闪避，却因重心不稳，身体稍稍向右倾斜，女子便趁势接过飞剑从楚芸后方劈下一刀，秦慕在千钧一发之际飞身挡在楚芸身后，顿时鲜血四溅…。 「秦慕！」楚芸赶紧站稳身子扶起秦慕，两名女子趁机飞身至楚芸后方打算使出致命的一击，却没想到秦慕使劲将楚芸推开，又替楚芸挨下一刀，重伤的秦慕再也支撑不住重伤的身躯，倒地不起……。 「秦慕！你绝对不能死！听见没有！」楚芸对着秦慕大声叫喊道。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命运…不论好坏…我都…甘之如飴…」秦慕轻笑道。 楚芸这时已无法抑止自己的情绪，眼泪夺眶而出…「说什么傻话！你为什么要救我啊…」 「因为…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因为我而牺牲了…」秦慕说完身体瘫了下来，楚芸见状哽咽道「不行！…你还没有得到真正的幸福…所以你不可以死！」 只见秦慕摇摇头，带着幸福的笑容道「…谢谢你…夏姑娘…我终于能再见到…尤妹…了…」说完便闔上了双眼，心跳渐渐地微弱，过不了多久，四周已寂静地听不见心跳声，楚芸的情绪也顿时陷入崩溃…。 「既然秦慕已经死了，不如把这女人杀了灭口。」三名女子冷笑道。 此时，楚芸眼神忽然变得犀利，将长鞭一甩，怒吼道「…你们这些人到底把人命当成什么了！」说完使劲一挥鞭，将三名女子震开，接着失控似地不断朝三名女子挥击，时而大吼着，三名女子则错愕地持剑抵挡，忽然楚芸将长鞭一挑，其中一名女子的剑便被弹离手中，只见楚芸毫不留情朝其一鞭接着一鞭挥下，那名女子不过一会儿便断气身亡…。 「竟敢杀我三妹，我要你血债血还！」两名女子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飞身至楚芸身后，这时，三颗子弹以流星之速射穿两名女子的眉心，应声倒地不起。 原来是赵云和普利斯见楚芸一大早便不见踪影，找了整个早上，终于及时赶到。 赵云看着眼神空荡、眼泪不断夺眶而出、瘫坐在地的楚芸，虽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却不忍看楚芸如此悲伤难过，上前紧紧抱着不停颤抖的楚芸，默不作声。 到了夜晚，楚芸已回到客栈，在阳台上凭着栏杆望着满天星斗，眼神既哀伤又无助…。 「夏姑娘还在想早上的事？」赵云走近楚芸道。 「…我这样做真的对吗…如果没有我…他或许依旧带着忧愁的眼神…但却能好好生活一辈子…可是…」 「…姑娘能否告诉在下…秦公子走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神情？」赵云背靠着栏杆问。 「…是幸福的笑容…那自然发自心的笑容我永远也忘不了…」楚芸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道。 「那在下认为夏姑娘并没有做错，因为秦公子是不留遗憾，带着笑容离开的，不是吗？」赵云微笑道。 「…嗯…谢谢你…赵云…」楚芸紧握着从秦慕怀里拿出的那莲花发簪，两行泪潸潸落下。 躲在墙边偷听的普利斯看楚芸似乎已释怀许多，便默默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