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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失常尽归眼底。卜中玄心知此次失算,仍不甘心:“何一笑!你可知你今日所说被人知道了,天下人会如何说你吗!”何一笑冷笑:“此地算我自己,才七人而已,谁要做长舌的?即便叫人知道也没什么,我早不做山主,随他们说去,能将我如何!”卜中玄眼藏怒火:“何一笑!好一个何一笑!还说你师徒二人之间没什么,若没什么,你怎会如此上心,连这种私密事也拿出来说!”“你似乎忘了一事。”忽有人开口。卜中玄看去,发觉竟是江逐水。江逐水衣裳雪白,脸容也是白的,却似玉石,除外表外,内里也是坚硬的。唇抿成一线,眸光平静,说话之时,唇角微翘,瞬时如春风化冻。当年的江卧梦,像一柄出鞘剑,即便面有笑容,也冷光凛凛,带着兵刃的锋锐。与他相较,江逐水温和太多,二人于这点上,没有半分共通。卜中玄对江卧梦记忆深刻,此时发觉这两人因着气质不同,看来竟不是特别相似。江逐水一振手臂,软红绡似条赤练蛇,自袖中弹了出来,灌入内力后,即刻绷直,唯独剑尖仍在晃动。卜中玄目光凝注在剑上,恍惚看见有鲜红珠泪沿锋刃滚落。衣雪。剑艳。杀气浓。江逐水俯首看剑,侧脸线条优美至极,目光却与柔和无关。抬眸一瞬,竟与何一笑出奇相似,杀机内蕴。卜中玄被无形杀意所激,不自觉往后退步。脚方抬起,反应过来,悻悻又放下,神情尴尬。肩舆内的任白虹道:“你想做什么?”对方声音并不高,语气也堪称和缓,但江逐水心知这些不过表面功夫。开口前,他不引人注目地瞥了师父一眼。何一笑极冷静,冷静得不像那个喜怒无拘的人。但江逐水与他相处二十多年,一眼看出他在紧张。紧张什么?有甚好紧张的?江逐水心内哂然,再想起秦铮镇定模样,虽不知师弟了解多少内情,恐怕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他心情实则并不平静,却很清楚涿光山的目的。无论是毁了二人名声,还是挑拨他们的关系,成了一桩便是赢了。可正如江逐水曾与周乐圣说过的,哪日师父要他性命,他也是愿意交付的,遑论……遑论只是隐瞒了他一点小事。不,其实连小事也算不上。那是师父同他爹的事,本就与他没有一点关系,自然不必与他解释什么。江逐水想着许多事,面上却未表现出分毫,微笑道:“如今我做了山主,你涿光平白无故诬我清白,便是与我狱法为敌。虽说狱法小家小业,比不得涿光姑射,可也不是任人欺辱的,你们如此做法……是何意思?若没个真凭实据,即便将这事传了出去,怕也是说你涿光行事下三滥的多吧。”卜中玄僵着面孔,看不出心中所想。江逐水话间,目光自何一笑身上掠过,意外发现对方不知听见哪句,又想到什么,脸色有一霎苍白。这一抹苍白稍纵即逝,却如一柄尖刀,插进江逐水的心脏,又疼又冷,叫他险些停口。最终还是任白虹开口:“……是中玄孟浪,拿这些没影的事来说。”这一句,便是服软。江逐水道:“望他记得这话。我学剑至今,不敢说有多少成就,却绝不怯战。若再听见一个字……”话至最后,他又看了一眼师父。这一眼并没有遮掩,所有人都看见了,也看清了这一眼中的怀疑戒备。何一笑自然也见着了,他瞳孔骤缩,身体微不可见地颤了一颤。江逐水收回视线。涿光想他们师徒离心,他便做给他们看。照理他了解师父,师父也知他,可何一笑的反应,让他难辨真假。然而他想,是真是假又如何?没有分别了。这一场流波台之会来得突然,散得也突然。自方才起,何一笑便未多看江逐水一眼,直至只剩了狱法山人,秦铮一人落在远处,才向江逐水看来。他薄唇微动,正要开口。江逐水先一步道:“师父,从前是我任性,往后……往后我懂了。”他以为师父会得宽慰,毕竟之前他被罚去砺剑崖,为的就是自作聪明。怎料何一笑满面难以置信,似听见了什么骇人听闻的话。34、“你、你怎……”江逐水微微笑了笑:“方才您与涿光那番剖白,都是真话吧。既然如此,徒儿便如了师父意,再不为难您了。”他心内自然不如表面这般坦然,袖内的手指摸索着冰冷的软红绡,根本静不下心。没了外人在场,之前不能说的话,一股脑压在他喉间,仿佛张嘴就要冲出去。他当真开口了,这些话却成了一团乱麻,勾住他的舌。面上在笑,心内另一个人冷眼看着。那目光讥讽、嘲弄,不知是看对方多些,还是看自己更多。江逐水只觉自己过往二十多年尽是个笑话,近来这段时日更是不堪入目。何一笑蹙着眉,仔细看过徒弟,斟酌后道:“我——”江逐水打断他:“师弟来了。”何一笑抬头一看,落在后头的秦铮果然跟了上来,嘴里衔着根不知从哪掰来的枯草,上下一翘一翘,自得其乐。秦铮见师父看过来,动作一滞,枯草掉了下去。何一笑冷笑了声。夜间行路不便,几人走不多远,便拣了个避风处暂留,等天明再行启程。何一笑一路沉默,安顿下后,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想与江逐水解释一二。江逐水态度仍十分恭顺,神色却隐有疲惫。以他如今的修为,照理不该出现这种情况,何一笑瞧在眼中,有些猜着对方心情,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江逐水对师父这番反复,虽有奇怪,但也未多想。他的确有些累了。之前在砺剑崖虽未待满一月,但无论精神还是身体,都有极大耗损。之后得了闲余,仍有山中事务要处理,到底休憩不足。此次流波台之后,又一直绷着心神,难免疲乏。“你先……休息吧。”何一笑道。江逐水疲意上头,没有拒绝:“好。”实则他也未想好要怎样与师父相处。之前话说得好听,实际做起来却不容易。他师徒二人相依这么多年,就此生疏了谁也不愿,可若似原先亲昵……也不成。既已知道了师父与父亲的前事,还是该避嫌的。秦铮精力尚好,没去睡,刚好守夜。这个师弟小事不行,大事还是靠得住的,况且还有师父在,江逐水找了一块岩壁,倚着便睡去了。迷迷蒙蒙间,耳边似有人叹气。江逐水累极了,眼皮动了动,没能醒来,又陷入更深梦境中。这一觉,竟是他这一年来,睡得最好的一回。梦里不会有人吵他,什么也不必管,只需睡下去,那些烦心事便都离得远远的。阳光爬上脸面的时候,江逐水才醒过来。秦铮仍是精神奕奕,趴跪着身,侧耳贴地,手里握着根不知从那里撅来的树枝,探进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