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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郎君自然不行,部曲低头看看,他可是新上身的中衣!少顷,书信写成,绑到黑鹰腿上。蹭了秦玒一下,黑鹰振翅而起,在云中盘旋一周,很快向东飞去。咸阳郡外,氐兵困于战阵,一个接一个战死。秦璟一马当先,率骑兵来回冲杀。桓石虔不断下令,配合秦氏骑兵,变换包围圈,确保氐兵一个都跑不出去。战斗持续到傍晚,最后一个氐兵倒下,秦璟拉住缰绳,停止进攻,手中的长枪被鲜血浸染,已成一片暗红。目光所及,四处都是倒伏的尸体和受伤哀鸣的战马。秦氏骑兵和晋兵开始清理战场,先是兵器战马,随后是同袍,最后才是死去的氐兵。寻到的兵器各自堆放,无论完好还是破损。同袍的尸身无法带走,全部就地火化,骨灰装入布袋,由族人同乡随身携带。如果后者战死,还会有他人接手。只要没有死绝,绝不让同袍流落他乡。荆州兵的这项传统历史久远,可以追溯到两汉。秦璟麾下的胡骑则无这项传统,看着荆州兵的种种举动,不解的摇摇头,继续搜寻战场上遗落的兵器和皮甲,顺便给还没咽气的氐兵补上一刀。很快,战场上空聚拢成群的乌鸦,远处传来狼群的叫声。秦璟策马走向桓石虔,道:“天色已晚,某将率军别处扎营。桓将军可要同行?”斟酌片刻,桓石虔摇了摇头,道:“多谢郎君好意,某另有军命,将往东行。”东行?双方对视,都在打量彼此,神情莫名。最终,秦璟向桓石虔颔首,旋即调转马头,打出一声呼哨。打扫战场的骑兵立即聚拢,在奔驰中汇聚中一道洪流,向北席卷而去。“果然意在长安。”桓石虔眉心深锁,突然意识到,秦璟并不在意企图被发现,完全是明摆着告诉他,秦氏有意进逼长安。是否要一战而下,此时尚不明朗。唯一能肯定的是,秦氏逼到家门前,苻坚王猛必倾全力应战,届时,怕是会有一场龙争虎斗。阿父和敬道接到消息,会如何应对?是否会改变之前的计划,同秦氏一起进逼长安?桓石虔摇摇头,他不善谋略,想破头也未必能想明白。与其伤神又浪费时间,不如尽快给南边送信,询问一下阿父和敬道的意见。主意既定,桓石虔下令吹响号角,集合州兵西行,赶在天黑前远离战场,选一处开阔地扎营。秦氏骑兵和晋兵先后离开,原地留下数千尸骸。空中的乌鸦团团聚拢,沙哑鸣叫,唤来更多同伴,旋即扑簌簌飞落。远处的狼群渐渐靠近,昏暗之中亮起几十道幽光。慑人的狼嚎声传出很远,连匆匆赶来的斥候都不敢靠近。距离虽远,见到空中的乌鸦和聚集的狼群,也知之前的战况何等惨烈。几名氐人斥候踢着马腹,奈何战马不肯迈步。无奈,只得翻身下马,压低身形,或者爬上高处,借最后一丝光线,眺望远处战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杆扎在地上的长矛,矛身上悬挂一具尸身,头盔不知去向,身上的铠甲却能证明他是氐人,至少是个幢主!这个发现让斥候心头一凉。恐怕,城外设防的这支骑兵已是凶多吉少。思及此,斥候顾不得害怕,借高草遮掩,继续靠近战场。不敢擦亮火石,只能沿着边缘摸索,接连寻到数具尸身,无一例外都是氐人。败了。国主麾下精锐败了!依眼前惨状,不只是大败,更有可能全军覆没。斥候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引来狼群的注意。目及扫过来的点点幽绿,斥候喉咙发紧,手脚一阵冰凉。不敢在此地久留,尽量放轻脚步,慢慢向后退。退出狼群视线,立刻撒腿狂奔,到了同伴近前,顾不得说话,跃身上马,猛抽马鞭,以最快速度疾驰而去。“败了,大败!”“什么?”“此处五千骑兵尽丧!”“什么?!”斥候策马而去,急匆匆赶往太守处回禀。聚集而来的狼群越来越多,点点幽绿的光芒亮起,黑夜之中,似地狱透出的火光。翌日,狼群退去,战场上空仅余乌鸦盘旋。更多氐兵赶至,看到眼前的惨景,都是脸色煞白。军情飞送长安,不出意外,又被吕婆楼设法拦截,没有第一时间送到苻坚面前。如果不是王猛的病情突然加重,实在不能理事,吕婆楼所行之事早已经败露。奈何老天都在帮他,王猛强撑着cao劳数日,平息都城中的流言,终于晕倒在光明殿,差点就此一命呜呼。靠着徐川带来的良药,吕婆楼病情依旧,却没有继续恶化。他有信心,可以活得比王猛更久。不求几年几月,哪怕只有几天,也能胜券在握。朝中的老臣多数站在吕婆楼一边。投靠的外族不说,许多氐部首领都起了异心,尤其是看到什翼犍今日的风光,预感到长安风雨飘摇,很可能挡不住东边的强敌,纷纷暗中策划,想方设法保存力量,等着另寻出路。不怪众人生出二心。氐秦立国仅二十余载,貌似强大,实则根基不稳。苻坚虽有雄才大略,身上的缺点也着实不少。若是王猛无碍,事情或有转机。奈何王丞相病入膏肓,每日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不能保持清醒,纵有扛鼎之才,恐也回天无力。长安终究会乱,苻坚难逃国破的命运。这个关头,吕延的尸体送回长安,吕婆楼连失两子,痛彻心扉,彻底陷入疯狂。“延儿啊!”“王猛,我绝不放过你!”吕延死于秦玒手中,送他上死路的却是王猛。吕婆楼已然失去理智,不能找秦氏报仇,一腔愤怒全部倾泻到王猛和苻坚身上。“明日便行计划!”吕婆楼赤红双眼,对吕德世和吕宝道,“明日早朝之后,你二人无需回府,候在城门处。遇夜间火起,立即出城!”“守城之人早打点妥当,届时将率步卒随你二人同行。”“族兵和部曲均在城外接应,另有朔方侯和建宁列公麾下。切记莫要强出头,可促其西行姑臧,趁什翼犍不在夺取该地。此后再细细谋划,杀将领,据地自立!”“诺!”吕德世和吕宝眼圈泛红,声音沙哑,“阿父,真的不能……”“不能!”吕婆楼硬声道,“苻坚和王猛害我子性命,必要见其万劫不复,我才能闭眼。”吕德世和吕宝知道没法说服吕婆楼,只能正身下拜,重重稽首。“儿定不负阿父所托,阿父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