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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羲咽了口唾液,再咽一口唾液,心里抽疼着,连伸手抱抱他都害怕不小心将他碰碎。她虽然背负的心伤也多,好歹不曾亲眼得见亲人的离去。他承受了这么多,如果他不说,谁看得出来?她完全无法想象燕王居然会是这么残忍的丈夫和父亲,她忽然就明白他们之间何以形似仇人,相互防备了。可是,燕王需要这个儿子来继承王府,而萧淮呢?他留在燕王身边又是为了什么?照他的傲气,他应该绝不会再接受这样的父亲才是!她抬头看他,到底未曾将疑问说出来。而他却似看得通透,因为克制而愈显沙哑的声音接着响起来:“我想杀他。“这些年我从未松懈,一直在寻找当年行凶的那些刽子手,杀死西北那批参将后,我的仇人就只剩下他了。“我的童年都是在卫家度过的,我不能一面承受着他们昔年对我的关爱,一面却对他们的枉死无动于衷。“本来我不屑这手上权力,打算将来杀完他之后地便另谋他路。但是我没想到你会出现,所以我决定不放弃了。“他为了权力舍弃了我的母亲,我则要用它来保护你。”“你别犯傻!”她攥紧手心道,“那毕竟是你的生父!再说让人知道你们之间不和,对你也很不利!”她知道说这话有些冷血,但她又实在不看好这条路。“不。”他走回屋里,说道:“卫家那么多人以及我母亲的血,早就把我跟他的父子缘给洗干净了。“这些年他没有当过我是儿子,我所拥有手上的兵权,职位,全都是我靠自己拼出来的,没有一样是因为他身为父亲的赠予。“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流着萧家血的继承人。“而我也从来没有当他是父亲,他仅只是一个可以供我走向更强位置的仇人而已。“缓缓,我有分寸的,如果我真有那么冲动,早就动手了,岂会等到现在?“他的残忍教会了我很多,有一句话他说对了,我要变得更强,才能够做我想做的事。”屋里头他的背影孑然而落寞。沈羲走过去抱紧他,脸贴在他背上:“总而言之,我不许你犯傻!”他顿住,笑起来:“傻。我当然有分寸,总不能到时候真送了命,白白让别人捡了便宜去。”他转过来,捧起她的脸道:“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明白,在韩顿的事上,我也只是一把用来清除障碍的刀而已。“你行事的时候要想到这点,他若打定主意不与毕太傅对上,那么我们就不能指望必要时候他会伸手。“缓缓,他不想让你跟我在一起,你要小心他。有任何事情都要及时告诉我。还有——”沈羲点头:“还有什么?”他轻咬着舌尖睨她,说道:“你能不能不跟贺兰谆做朋友?”沈羲怔住。如果站在他的角度,那她的确是跟贺兰谆没有什么朋友好做的。可关键是贺兰谆对她很友好,处处帮助她,提点她,这让她很难控制自己不对他抱有善意。萧淮看她不语,便又揉了揉她脑袋:“那你万一要见他,一定要把我给带上。”沈羲笑了:“昨天晚上你们为什么打起来?”既然贺兰谆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他,那理应就不该这么出格才是。萧淮看了眼她,呲着牙漫步往门外走:“不告诉你。”沈羲追上去:“你刚刚才说过有什么事情要我及时告诉你!”“男人之间的事,你问那么多干什么。”萧淮将她一把横抱起来,翻栏去了雪地里。整日下来他再也没有提过卫家相关的半个字。沈羲也没有提及,他高兴怎样就怎样。可她知道他,越是难过越不肯摆在面上,死撑着不想让人看出来心里正难受着。卫家和燕王的事,加上贺兰谆与他的仇怨,她足足花了整日时间才消化完。之前许多不明白的地方终于得到了解释,但是她心里又堵堵地。越是想,就越是觉得那些伤落在她身上心上。九岁的他亲眼目睹着亲人们全部罹难,自己的母亲还碰死在自己父亲跟前,他是有多强劲的心才没有疯掉?还能咬着牙跟着燕王到了京师?这么些年他究竟又是怎么过来的?而燕王心肠又何以冷硬至斯?接下来几日她每日呆在别院里给他祛淤伤,黄金白银就彻底丢给戚九他们了。好在太医院药效奇好,没几日外表就已经看不出来,只剩身上几道小口子还未痊愈。伤好就到了腊八,宫里今日集议,太后着御膳房备了腊八粥。六部三司还有五军都督府的高官都在养心殿暖阁里聚着。先议完年底述职以及明年乡试会试的事之后,就说到了除夕宫宴的事情。“这是已经整理好的总序,请皇上御览。”文远诤递了厚厚一本卷宗至乾清宫大太监李秋手上。李秋再呈给小皇帝,小皇帝翻了两页,便看了眼文远诤。再看两页,又往他看来:“这并不像文大人的笔迹。”文远诤从容道:“近来礼部琐事也多,确实有几处小地方乃是交由手下办的。”说完他又试着道:“皇上瞧着,可是有什么错处?”小皇帝看了眼坐在廷下的众臣,看回他道:“是谁做的?”文远诤道:“回皇上的话,代笔之处是员外郎沈崇光做的。”小皇帝随即往沈若浦坐处看来。沈若浦面对众人灼灼目光,微微吸气顿首。“皇上,要是哪里做的不对,臣可以回去惩告沈崇光让他重做。”文远诤说道。小皇帝没吭声,半日后说道:“韩阁老的部属办事,朕觉得挺放心的。”第302章年幼皇帝文远诤微顿,片刻后才笑着称是,退下来。散议后回到衙门,文远诤却凝着眉头坐在案后半日未语。郎中左清辉上前来道:“大人此去怎样?皇上可曾有旨意?”文远诤双肘搁上书案,叹道:“皇上什么也没说,只说韩阁老的部属办事,朕放心。“这话回得可真叫滴水不漏啊。既没有说出哪里不对,又给足了韩阁老面子。“可是你仔细想想,话里竟大有深意,这事儿不管是我做的,还是沈崇光做的,都是礼部的事。“倘若将来出了漏子,那可就是整个礼部的责任。皇上这话也就等于是给问罪礼部打了底。到头来咱们是给阁老招麻烦。”左清辉想了想道:“这不可能吧?一个十岁孩子,他会有这等城府?”文远诤叹气:“这孩子可不是一般的孩子,人家是皇帝!更何况他还是毕太傅与韩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