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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是万分感激的。他是知道感恩的人,别人对他好,他自然也会加倍对别人好。所以,顾家待他的好,他一直都记在心中。只想着,等将来若是寻到机会,他定然会报答恩情。在富阳的时候,他为县官,老夫人流落在市井,他自然百般照拂。他在她跟前尽孝,一点不比顾三顾四做得差。若他真就只是一个孤儿,那么不管顾家如何瞒他,他心中不会有半句怨怼。但是,他不是啊。他也是爹生娘养的,他是有爹有娘的,凭什么要半辈子孤苦无依漂无定所?一时间,定王心中五味杂陈,他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王爷,你怎么了?”见人面色难看,姜氏忙看着他问。定王抬眉,目光在姜氏面上足足定了几瞬,继而却笑着摇头:“没什么。”似是怕她起疑心似的,他话立即拐到了别的去:“这些日子一直下雨,可能是天气不好,身子有些不舒服。”姜氏呆在他身边多年,他的一言一行,姜氏都看得明白。此刻他的确是有心事,姜氏知道。只不过她心里也明白,如今两人再不是从前那样的关系。他是王爷,而她不过只是一个丧夫寄居在顾家的寡妇而已。想着这些,姜氏便笑起来,有些自嘲的意味,也有些看淡一切的意味。“你以前读书的时候,常常点灯熬夜,怕是落下了病根。所以,如今一到雨夜,你就身子不舒服。”姜氏也没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好处,该有的尊重她有,但是也不至于伏低做小巴结着。所以,与他说话的时候,姜氏倒是真就当做还跟从前一样。就算不是夫妻,也算得上是多年的老友了。“近几日天气有些凉了,你回去记得让下人多熬些姜汤喝,去去寒。”姜氏关心他。定王侧身,望着姜氏。他认真的细细打量这个女人,有那么瞬间,他觉得仿佛是回到了从前。从前日子虽则清贫,但是一家和睦,妻贤子孝,日子还是十分幸福的。只是,他的心也很大。或许是从小就与顾家诸位爷呆在一起的缘故,他寄人篱下打小心里就有自卑,总觉得低人一等……所以,他便越发想要奋发图强。他常常手不离书,就是想考取功名,想在这偌大的贵京城能够靠自己挣得一席之地。他考上了,当了官,正一步步朝着他所设定的目标前进的时候,却突然成了皇子。当得知那个消息的时候的那种感觉,他到现在都有些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总觉得像是在做梦。而现在,梦醒了,他也知道,那的确是一个梦。他不过只是个棋子。想到这里,定王微勾唇,露出一个极为嘲讽的笑意来。“王爷在前头看到连哥儿了吗?”姜氏笑着道,“连哥儿如今书念得越发好了,连哥儿说,族学里的先生都夸他,说他不比府上的诸位爷念得差。”“将来,他必然会有大出息的,他是个特别用功的孩子。”定王却说:“当年本王呆在顾家族学读书的时候,先生也曾经说过,说本王勤奋刻苦又聪颖,书念得不比几位爷差。如今同样的事情,倒是也发生在了连哥儿身上。”定王是觉得可笑的。他的儿子,难道注定是要走他这个父亲的老路吗?姜氏微一愣,抬眸望着定王。“王爷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姜氏是个心思敏感的女子,她察觉出了不对劲。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秘密,却唯独瞒着他一个人。而如今,这样的消息,他却要从皇后口中得知,定王觉得可笑。所以,他也不想姜氏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本王只是有些感慨,替连哥儿不值。”定王微抬眸,看向远方,他那双漆黑温润却略带着些凌厉的眼睛里,此刻一片阴霾,甚是神伤的样子,“他有父不能认,只能寄居在别人家里……本王觉得愧对于他。”姜氏略微低了低头,道:“此事……你也是不得已的。连哥儿是懂事的孩子,他不会怪你。”“那你呢?”定王又将话题引到姜氏身上去,他望着面前这个衣着朴素简洁的妇人,“你心里怪我吗?”姜氏不看他,只望向别处。她强作镇定,但是那紧紧绞在一起的双手,却出卖了她。她扯唇轻笑一声:“怪你做什么?”定王说:“近几日,皇后与母妃一直在琢磨着要给我定下亲事来。争来争去,闹来闹去,也没有争出个所以然来。依本王的意思……”他稍沉默一瞬,目光凝重望着姜氏,严肃说,“不如我们一家四口呆在一起,我想你跟孩子们了。”姜氏一怔,目光轻轻滑落过去。她承认,此刻她心中是动容的。“你说什么?”姜氏不敢相信。定王却是起身,负手立在原地说:“过来也有些时候了,一会儿还得去前头看看连哥儿,便不呆在你这儿了。”说罢,又笑望着一旁踉跄跑来跑去的蕙姐儿道:“蕙姐儿,爹爹今儿先走了,要不要爹爹抱一抱你?”蕙姐儿笑嘻嘻朝定王走来,歪着脑袋看他。定王弯腰,彻底将蕙姐儿举起来。蕙姐儿笑着,奶声奶气的喊娘亲。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定王也不例外。他喜欢连哥儿这个儿子,器重,疼爱并且严厉。但是更喜欢蕙姐儿这个女儿,对女儿,则是完全的温柔。姜氏说:“她见王爷见得少,还不认识,王爷莫要见怪。”定王松开蕙姐儿,蕙姐儿立即摇摇晃晃朝自己母亲跑去。定王望向姜氏说:“我先走了。”姜氏福身行礼:“恭送王爷。”定王拂袖,大步离去。*定王不想再被摆布控制,回了王府后,他换了身衣裳便进宫去了。自从进宫成了三皇子以来,定王凡事都十分小心翼翼,生怕走错一步路说错一句话来。但是这回进宫,他是想向陛下讨一道旨意的。他不愿再被当做棋子摆布,不想娶那些所谓的皇后帮他选的王妃。所以,他进了勤政殿后,直接跪在了龙案前。定王一直谨小慎微,从没有这样过,高宗微微一愣。“你这是怎么了?”问了一句,高宗搁下手中握着的紫毫笔,坐了下来,抬眸看着跪在殿中央的人,面无表情,“有什么话直说无妨。”定王匍匐在地,给高宗拜了一个大礼后,才说:“儿臣想接发妻姜氏与一双儿女入府。”高宗没说话,只依旧面无表情望着跪在地上的人。定王这回却态度十分坚决,他垂立身侧的双手一点点渐渐攥成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