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在浪费《4》
徐明浩没想过要带他回家,但是金珉奎一上出租车就趴在自己肩膀上睡着了。 可能是喝过酒又受了冻,金珉奎身体有些发烧,靠过来时鼻尖和耳朵都隐隐泛着红。徐明浩中途想叫醒他,但对方难受地哼哼了几声就当是回应过了,他盯着他细软的睫毛,窗外接连掠过的路灯将它们投下阴影,拉长变淡又消失,如此反复。自然而然就作罢了。 徐明浩想到尹净汉刚刚把崔胜澈塞进车里时,崔胜澈也是这样,黏糊糊地贴在尹净汉的肩膀上,嘴里咕哝着“不舒服”。 金珉奎比他高接近一个头,这样歪着脖子靠在自己肩膀上应该不太舒服。他想到这里, 轻轻挺直了背。 车外的气温越来越低,雪花像云层裂开落下的碎屑,将窗户刚蹭出冰冷又坚硬的碎响。 出租车师傅将暖气开得很足,轰轰地盖过落雪的声音。徐明浩也晕乎乎闭上眼,迷蒙间落入一个干燥的幻境。 那些被困在舞室里的时间,无法克服的困顿、大段大段的发呆,交织着刚满二十岁时混乱的镜头,一举一动都被摄像机追着,笑和尖叫都热烈漂亮,音乐响起时,莫名其妙就开始跳舞,将身体拉伸成舒展的模样。 害怕留不住是因为只知道挥霍浪费,所以宁愿将自己关起来用发呆来捱过那些不知所措的时间,也不想将自己彻底抽离,哪怕原地打旋。 进了家门,金珉奎被暂时安顿在沙发上。等徐明浩简单冲过澡出来,他刚刚睡醒一觉,瞪着眼睛平躺在沙发上,精神却还在出走中。 徐明浩在他旁边坐下,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起头发,顺着发尾甩出的水珠有几滴落在他的T恤上,泅成几个色泽略深的小点。 “酒醒了吗?” 被问到的人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像是更醉了的样子。徐明浩看他涨红着一张脸,有点可爱,鬼使神差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 就这么一捏,金珉奎像被按了什么隐藏开关,开始闹腾,没轻没重地拽自己的领口, “太闷了……想脱掉…衣服。” 试了几次都没找准纽扣,他干脆使上蛮劲, 扯着领口来回拽,脖子被布料蹭出几道红痕。 徐明浩叹了口气,“别扯了,我帮你弄。” 他的体温偏凉,指尖不小心蹭过金珉奎脖子时,觉得对方的皮肤烫得吓人,燥热从指尖传来,又随着血液循环将五脏六腑都烫了个遍。徐明浩不自然地咽了口唾沫,再次伸手时,只敢将他的领口轻轻提起来,避免再有 肢体接触。 他的动作很慢,第一颗纽扣解开,房间里只有他们的呼吸,这实在叫人难耐,徐明浩侧过脸长长舒了口气,屏住呼吸,再挪到第二颗纽扣。 砰砰、第三颗,砰砰、第四颗。急速跳动的心跳让他的指尖都些微颤抖起来,徐明浩觉得自己该停下,但又被莫名驱使着往下、再往下。 本来该是个逐渐失去理智的状况,但就在徐明浩刚把他扎住的衬衫下摆扯出来时,金珉奎却莫名其妙呜呜呜哭了起来。 这样的展开直接把徐明浩一掌拍回现实,他很难想象醉了酒的金琅奎能完全哭得像个小孩,并且毫无征兆。 他只好用一种认输的语气问:“……你哭什么?” “呜呜呜,就觉得自己好惨呜呜呜……”金珉奎吸了吸鼻子,"太惨了呜呜呜呜,怎么会这样呜呜呜…” 徐明浩觉得好笑,看起来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有什么好惨的,“怎么就惨了啊?” “……就、我为了见到你被相亲的女生泼了一脸香槟,很狗血吧呜呜。结果呢,好不容易见到你,你不喜欢我的向日葵呜呜,还跟其他人一起住呜呜呜…我为了把他弄走我还买了栋楼呜呜,虽然我很有钱,但也不是说买楼就能买的呜呜,心疼死我了款不对你是明浩我干嘛要跟你讲这些啊,不能跟你讲的…” 徐明浩听到一半就觉得不对劲了,“你说买 了什么?” “……楼。” 所以他新换的房东是金珉奎?就为了把自己室友弄走?亏本租给自己? “金珉奎你疯了? ? !” 徐明浩突如其来的一声吼让他瞬间安静下来,他小孩一样抽噎了两下,"……可能吧。 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如果不是酒精将他浇灌成透明,谁能想到会是这样的。这就像在猎杀一只动物,为此金珉奎可以做好各种部署,用他傲人的财力也好,好看的皮囊也罢。向日葵、卡片、室友、房租,生活中那么多随机事件都是一场设计好的,以心动为目的的谋杀。而越过那些编织于生活中的网,徐明浩又极度清醒,爱情就是一场结果论的捕杀,金珉奎没有义务向自己坦诚,这是他沉浮了多久的心事。 他既精明又无助,既狡猾又笨拙。手捧向日葵的才俊是他,头顶上落了雪花的少年是他,他既能在设计的场面中讲隐晦的情话,又能在意外的支线中找蹩脚的借口。可气的是自己,在这一切收束向他压迫而来时,他真的就傻傻地受了蛊惑,那些同自我的摇摆和挣扎都显得愚蠢。 徐明浩别过头,不想回答。 “……明浩。” “干嘛?” “……你别挨我这么近,”金珉奎咽了咽唾沫,“我觉得我好像……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