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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周家的日子简直比神仙还快活,吃得饱穿的暖每天还有人伺候。但丁小伟对别人伺候他这件事总是不习惯,最开始他一直推脱,但他住的这个院子前后面积不小,院的活他自己一个人确实干不完。还有一次偶尔听到仆人们议论如果被少爷和老夫人看到这院里都是丁小伟自己干活他们都会受罚然后被赶出去后,丁小伟就不再阻拦他们干活了,只不过那些贴身伺候的事丁小伟还是一概都拒绝了。 在周家呆了快一周的时候,周家全家人很郑重的请丁小伟吃了个饭,那是丁小伟第一次见到周太安。周太安虽然身形消瘦但眼睛却阴骘凌厉,丁小伟天生就很怕这种年老的上位者,他只轻轻瞥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好在坐在他身边的周谨行,他才安下心来。周太安虽然已经能自己行走,但走得并不利索,只能借助拐杖。左右各一位小厮跟着他,但都没有上前搀扶,众人直等周太安坐定才开饭,就连一向没正行的周宗贤也是规矩的吃饭。桌上有一道松鼠桂鱼丁小伟很是喜欢,刚要夹一筷子吃周太安就发话了,吓得丁小伟忙放下筷子。“丁先生家是北平的吗?家里可还有什么人?成亲了没有。”丁小伟学着周谨行的样子擦了擦嘴回答:“不是,我家是北边的,家里人都在战乱中死绝了,我是逃难到北平来的。”说完又看了眼周谨行继续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我没成亲。”周太安又问:“那你之前靠什么营生?”丁小伟回答:“在一家布庄做伙计,不过后来那老板被情报处的抓走了,我就不做了。”周太安听完转头看向周宗贤问道:“就是你之前抓的那个姓王的外地商人吧?”周宗贤点头回答:“是,他在生意上处处和我们做对,布的价格一降再降,咱家那几家布庄都被压的没利了。”周太安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处理好了?”“上周的时候毙了。”桌上所有人都面色如常,丁小伟却吓得一身冷汗。 那家布庄的老板虽说不上对他们这些伙计多好,可他记得他都会把布料的边角免费送给周围买不起整块布的老百姓,也称得上是个好人。这样一个人,就因为利益丧了命。丁小伟再对着那桌佳肴完全没了胃口,这是他头一次体会到“朱门酒rou臭路有冻死骨”的具体含义。周家无数财富下镇压的是数不胜数的累累白骨,他头一次生出了要离开的心思。 晚上丁小伟回了自己的小院,虽然没吃饱,但也完全没了胃口。这时周谨行却来找他,这是丁小伟住进周家后周谨行头一次来看他。他没空手来,而是用餐盒装了四个菜,还有一碗汤,里面就有丁小伟最喜欢吃的那道松鼠桂鱼。周谨行不仅给他送饭来还陪他吃,二人说说笑笑丁小伟才有胃口,不一会就把那盘松鼠桂鱼吃光了。收拾好餐盒周谨行就要离开,走到门口时突然哪不舒服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丁小伟询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丁小伟仔细打量他才发现他手腕处有一片红,翻开袖子才看到两颗大拇指肚那么大的水泡。丁小伟焦急地问他怎么搞的,周谨行整理好自己的袖子还是安抚他说没事,最后是周谨行的小厮说出了实情。原来是晚饭时周谨行看丁小伟没吃几口就知道他一定会饿,便回去特意做了这道他爱吃的松鼠桂鱼给他送来。但昨夜周谨行查账几乎一夜未睡,今天上午忙了半天下午又回家准备家宴,累的恍惚刚才不小心被热油溅了烫出了泡。 丁小伟感动万分,他怎么也想不到周谨行会因为他没吃饱而亲自下厨。他望着周谨行那令人沉迷的琥珀色眼睛问他:“你为什么做这些事?”周谨行却只轻轻抚了抚他的手回答:“因为你是我们周家的贵客。”周谨行说的客气,可丁小伟却总觉得他的眸子里有若有若无的情意。他对周谨行是很有好感的,但他不能细想这种好感究竟是男女之情还是纯粹的报恩,他更不敢妄想。先不说他和周谨行身份地位的天差地别,就说自己那畸形的身子,周谨行也是接受不了的。更何况周谨行是他的救命恩人,人家救了自己的命还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他却痴心妄想,没这种道理。 丁小伟拉着周谨行来到他院里的小厨房打开一罐大酱伸出手指沾上就要往周谨行手腕上的水泡处抹,周谨行忍不住皱了皱眉,旁边的小厮连忙制止丁小伟说道:“你这是做什么?”丁小伟停下手里的动作解释道:“这是土方法,烫伤了抹这个准好,我小时候皮,腿上烫了好大一块,也是这么治好的。”但小厮还是觉得这方法不靠谱,对着周谨行询问道:“二少爷,我还是回咱们院里给你取烫伤膏吧。”周谨行却微微一笑说:“无妨,就按丁哥这个方法来吧。”丁小伟拉住周谨行的手腕轻声说:“可能有点疼,你忍一下。”说完就小心翼翼的用手指在水泡处轻柔的涂抹,直到涂均匀才作罢。周谨行疼的嘶嘶的吸着凉气,但没有闪躲。丁小伟看着周谨行那白皙的手腕上突兀的两个大水泡别提多心疼了,他轻轻往那处吹着气想缓解周谨行的疼痛。一对上周谨行微微皱起的眉情不自禁的说道:“这几天别沾水,留疤了就不好了。以后,别做这些事了。”周谨行却还是笑着回答:“你吃的开心就好。” 水泡上的大酱都被清理干净了,周谨行的小厮正按他的吩咐用火烤针消毒,准备一会给他挑开那两个水泡。这个小厮跟了周谨行许久,名字叫流光。最是知道他阴沉的心思,但也不解今晚他的做法,便直接问了出来。“二少爷,您为什么要去亲近丁少爷?丁少爷是您救回来的,此刻不正应该避嫌嘛?”周谨行淡淡地说:“因为爷爷看重他,更何况现在全家都觉得他是我安排的人,避嫌也没用了,还不如和他搞好关系,留着以后能为我说上几句话。”那针头十分锋利,一下就挑破了水泡,这样做是很疼的,可周谨行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上好了烫伤药周谨行又问流光:“丁小伟那院的人安排好了吗?可不可靠?”流光把药收好回答:“安排了个贴身丫头叫杜鹃,是个可靠的。另外三少爷那边也安排了个丫头叫百灵,您看要除了吗?”周谨行显然是累了一天,此刻声音也轻飘飘的更显的冰冷:“先别打草惊蛇,让杜鹃留意着吧。” 晚上那顿家宴所有人都没吃尽兴,正巧情报处几个同僚叫周宗贤去望喜楼寻开心,正当周宗贤走到门口时身边的小厮海波着急忙慌的往屋里跑和他撞个正着。周宗贤气的往海波头上一拍骂道:“你他妈的没长眼啊?撞到你三爷爷了!”那小厮嬉皮笑脸的讨好周宗贤说:“哎呦,三爷爷饶命,您是要出去喝花酒吧,带我去吧,别带海白了。”周宗贤啧了一声继续说:“想得美,这么急是出了什么事?”海波靠近周宗贤的耳朵小声汇报:“刚二少爷去丁小伟院里了,还带着不少吃食,但具体二人说了什么百灵没听清。”周宗贤没有停下步伐依然往门口走着,边走边不屑的哼了一声说:“这么快就去讨好爷爷看中的人了?真他娘的有一套。丁小伟的底细查清楚了吗?还是那么干净?”海波点点头答:“是,再查不出什么了。”走到门口车已经备好了,司机下车给周宗贤开车门,他却没直接坐进去而是继续和海波说着:“也对,看那男人傻了吧唧的样子,也不像周谨行安排的人,给我盯死那院子,有什么事,随时告诉我。”海波点头答应了便想往那车里凑,谁知周宗贤推了他一把说:“今天是去办事的,不是风流快活,你好好做我交代你的事,等过一阵我再带你好好玩玩。”海波忙不迭的点头哈腰送周宗贤上车,只等那车开远了才回周家。 周熠在房里读书,不一会就有一张纸条递进来,这纸条是周家的管家钱管家递来的。他是周家的老人,之前和周谨行的父亲很是交好。纸条上面写了几个周宗贤最近亲近的同僚,以及他们的家世官阶。周熠看完就把纸条放到蜡烛上烧了,燃尽他继续低头看书,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周太安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丫头跪在塌边给他捶腿。不一会屋外传来两声极轻的叩门声,周太安依旧没睁眼,只是点了下头,那丫头便朝门外喊了声:“进。”三个中年男人弓着身子进来,周太安还是闭着眼问他们他病着的期间生意的收益如何。为首的那位向前一步恭敬地回答道:“二少爷做了些调整,但整体来讲是比去年这个时候利润涨了不少,老爷您明天有时间吗?我把账本拿来给你过目。”周太安睁开眼只扫了为首的掌柜的一眼,那男人就吓得把头埋得更低了,几秒后周太安才开口:“不用了,你们跟着老二干就行,我老了,这些事以后都放手了。”三位掌柜的离开后,周太安原本平静的神色突然变得阴骘起来,他自顾自的说着:“老二很有本事吗,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把这帮老jian巨猾的掌柜的都收买了。”给他捶腿的丫头依然重复着手上的动作默不作声,又过了会周太安对着她问道:“这段时间,家里有没有出什么事?”丫头还是没抬头只回答了“一切如常”四个字。 周太安是一只脚迈进阎王殿的人,如今再活过来反而更明白权要紧紧握在自己手里这个道理,可惜他实在太老了。下面那几个崽子如狼似虎各怀各的心思,这点他是清楚的,同样也是理解的,他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他明白人对于权利的渴望以及被当作主宰的满足感,这感觉一旦尝到便永生难忘。这场病之前他考虑的或多或少还有家族的荣誉与共,可生病时周围没一个人真心希望他健康起来,好好活下去。周老太太和那些姨太太不过都是为了自己才不希望他死,而那三个崽子没有趁他病要他命也不过是因为时机还没成熟。父子手足相残这件事周太安在周家看了一辈子,临到死了他也不甘心做年轻人上位的垫脚石。 屋子里熏着的檀香抚平了周太安的情绪,周老太太早就把“李仙人”说的话一字一句的告诉了周太安。他年轻时也是不信鬼神的,可岁月不饶人,到了这个黄土埋到脖子的岁数,再加上离奇病了一场就对鬼神更加敬畏。他又想起来丁小伟傻里傻气的脸,确实是个不谙世事的样子,他早就派人在丁小伟熟睡时探了他的身子,确实是雌雄同体。周太安不喜欢男人,可丁小伟显然是不同的,他是“菩萨”能保佑周家和自己的“菩萨”。丁小伟,他一定要留在自己身边。 夜越来越深,明天依稀应该是个阴天,天上沉甸甸的云映着这天显得更加阴沉。周家院里除了丁小伟睡熟了,没人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