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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门前便不再往里头进,朝他略微躬了躬身便退了下去。叶香山迟疑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竟然万分忐忑起来。仿佛这一路的平静只是层自欺欺人的外衣,进了这扇门,他的心就不得不被迫赤裸。这种感觉让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他抬起手,轻轻地扶在把手上。脑海中的思绪像缠在一起的毛线球一样,乱七八糟理不出个头绪,反倒叫他的头微微抽痛起来。“咔哒。”他深吸一口气,不给自己任何思考的机会,果断而决绝地推开了门。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客厅的米色沙发里静静地站起一个人。那人一贯西装笔挺,哪怕在家中也是西装长裤雪白衬衣,此刻衣冠楚楚,好一副浪荡公子打扮。叶香山迎着他的视线朝他走去,脸上的肌rou仿佛僵硬住了,笑扯不出,怒也扯不出。一直走到那人面前,他才勉强动了动唇边肌rou,问道:“杰拉德家族倒台,货被新继任的教父接收。据我所知,此人之前一直默默无闻,跟外界基本没有任何来往。”“那是据你所知。”石诺耸了耸肩,一脸轻松,“据我所知,新教父为人爽朗干脆,我答应他往后五年跟他的生意只抽一成,他就干干脆脆把货发过来了。”叶香山冷笑一声,想讥讽他竟然答应赔本生意,却终究没有把话说出口。他是为了谁?不言而喻。叔伯兄弟散去时,胖根叔特地最后一个离开。“香山,那批货是从三号码头上得岸。”胖根叔说,“三号码头是严冬的地盘,严冬现在在医院呢,那批货只能是……”只能是石诺送来的。多么可笑,自己身为谨义帮老大,关键时刻竟然要借助一个叛徒的力量才能安抚帮众。叶香山微微垂着头,目光仿佛蒙上一层迷雾,叫人分辨不清内心。可石诺爱了他近十年,这点小儿科的东西怎么会猜不出来。他轻轻的,却长长地叹了口气。不是不知道他这样自作主张会伤他自尊,只是,除了冒叶香山的名将货运回,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无论叶香山做出什么承诺和补救,都不如明摆着的货更能让人信服,否则哪怕众人表面再满意,裂痕都会存在,香山往后的日子,便是动辄得咎。与其日后钝痛,他宁可此刻让他痛痛快快挨上一下。可他这番苦心,却无论如何不能对香山说明。叶香山一向心比天高,只怕这番安排落在他眼中非但不是为他着想,反而要让他觉得自己这是多管闲事。石诺只好打哈哈:“别站着,香山,来,坐。”说着,他伸手去扶叶香山的肩。没想到,指腹刚刚碰触到他肩头冰凉的衣料,叶香山便像触电一般躲开了他的碰触。“我不会欠你人情!”叶香山抬起头,冷冷地瞪视着他,“这批货,再算上你让人通知我我父亲有私生子那件事,开个条件吧,只要我有,我都会满足。”石诺脸上的笑微微僵住了,浓密的眉微微皱了起来。叶香山等了他半晌没等到回答,于是自顾自说道:“不如这样,东区十三街你挑十条,三条归我,西区所有游戏厅今后也都归你所有,度假区内……”他滔滔不绝地瓜分着本市的黑道势力,仿佛每说一句自己心中就有一口气吐出来般,又是绞痛又是舒服。不仅如此,一边说,他还一般观察着对面人的表情。石诺的眼角眉梢本来堆积着满满的笑意,叶香山每说出一个字,那笑意便减少几分,待他说完,石诺的脸已经阴得仿佛黑云压城一般。这让人透不过气的沉默仿佛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重重地覆盖住周围的空气。“香山大哥对自己倒是舍得下手,这样一分,我在这件事上吃的亏也都补回来了。”过了好一会儿,石诺轻轻抚掌,赞他算数高超,“只可惜,这些东西,我一概不想要。”“那你想要什么?”香山平静地问。石诺忽然跨前一步,紧紧地揪住了叶香山的领口,将他狠狠地拉向了自己。“我要你!”“好,我给你。”叶香山重重拨开他的手,冰凉的指尖不带一丝迟疑地自半空中朝自己的脖颈移去,轻轻一扯,解开衬衫上第一课纽扣。扣子微敞,恰好露出一小段禁欲般的锁骨。顺着锁骨看上去,喉结上下颤动,每一下都像是柄小锤般,敲击着石诺的心。叶香山手指微抖,顺着衬衫衣襟的纹路渐渐滑下,不过食指拇指一个交错,第二颗扣子也无声解开。锁骨几乎完全袒/露出来,弧度精致而考究,落在石诺眼中,竟多了一重平时绝不会有的情/色意味。你想做什么,香山?你在勾引我,还是……讽刺我?空气中仿佛流转着那种摩擦衣料特有的“沙沙”声,他的指尖一路下移,明明只是细微到几乎注意不到的声响,在石诺听来,却震如雷鸣。衬衫扣子不过几颗,叶香山故意放慢动作,一粒,再一粒,直到衣襟大敞。略显瘦削的胸膛裸裎在石诺面前。他神色不变,仿佛这脱衣的动作早在他面前演习千万次般,每个动作都精准得恰到好处,准确地挑动石诺心中那根最隐秘的琴弦。“够了!”他忽然阻止了叶香山脱衣的动作,猛地将他扑在身后的沙发之上。后背着在软绵绵的垫子中,叶香山脸上这才一点点浮出一些名为讥讽的表情:“你不是要我么?为什么不要了?”“叶香山,我要什么,你难道不懂吗?!”石诺扳着他的肩膀,那紧皱的眉头仿佛再也无法承载更多的隐忍般,虬结在一起,“我为什么对你处处掣肘,为什么一定要把你拉下老大的位置,你都不懂吗?”“我懂。”叶香山平静地抬起眼睛,直视进他的眸中,“我知道你爱我,你想站到我能看得到的地方,让我不能再无视你的爱。你也想让我有理由摆脱谨义帮这个桎梏,过我自己想过的生活。石诺,我很感谢你如此用心良苦,但是你要我的心,这不可能。”“你的爱,让我很困扰。”叶香山努力地睁大眼睛看着他,眼前却止不住一阵阵发黑,“我每次看到你,都只想远远地躲开你,你越爱我,就越让我觉得恐惧。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我喜欢哪种方式,我也不知道你的爱会让你对我做出什么。所以我不可能爱你,我病入膏肓了,我承受不起。”一番话说完,他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身体内有种虚脱的感觉仿佛涨潮的海浪般一层层上涌,让他再也无法忽略那越来越强烈的不适。他伸出双手,轻轻地推开石诺。这个人的表情如此震惊而悲伤,仿佛自己再多说一个“不”字,他那总是挺拔而坚强的身影就要崩碎一般。叶香山坐起身子,静静地看了石诺一眼。他们认识十几年了,这也许是他见过的,石诺最脆弱的时刻。脆弱得,他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