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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里传来轻微的一声响。一天一夜水米未进,这具凡躯饿了。魔皇听到后咳了一声,掩去笑意,音调中却不由自主带了愉悦之意:“走,朕带你去用饭。”卫渊伸出手,扶着魔皇伸过来的宽大手掌,穿好木屐,从床榻上走下来。简单的洗漱过后,魔皇拿来一件雾灰色的斗篷替卫渊披上,这才拉着他的手,带他走出寝殿。这件斗篷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既轻软又挡风,穿在身上就如同裹了云朵,完全不会擦碰到卫渊身上的伤口。饭是摆在外头亭子里的,七碟八碗的满上一桌,旁边侍立着好几个魔族仆从。卫渊顺着魔皇的牵引,在座位上坐下。魔皇端起碗,先替卫渊盛了一碗汤。看着卫渊接过热汤,低头啜饮了一口之后,魔皇也给自己盛了一碗。到达他这个层次的魔神,跟神明差不多,日常并不需要饮食睡眠。一千多年的光阴里,除了偶尔宴饮,他也没有怎么尝过人间烟火。因为日常用不着厨子,这行宫里的厨子是临时招来,手艺平平。魔皇喝了一口汤,又尝了几口菜,就忍无可忍的站起来,朝仆从们吩咐道:“都撤了。”紧接着又扭脸朝卫渊道:“你等朕一会儿。”说完离开亭子,朝着后院厨房的方向大步走去。卫渊放下手里的汤勺,看着桌面上一道道菜被仆从们撤走。这些仆从乘着撤菜的功夫,还时不时偷看一眼卫渊,发出低低的窃笑声。“你们笑什么?”卫渊问道。有大胆的女仆走过来,朝着卫渊福了一福,满脸喜色道:“这是我们都在高兴呢,替陛下,也替小少爷。”卫渊愣了片刻,才明白过来这“小少爷”指的是自己。“陛下是真的喜欢小少爷呀,这么多年了,我们还是第一次看见陛下带人来寝殿。”另外一个仆役见状也走过来,喜孜孜朝卫渊道,“昨儿晚上,陛下守了小少爷整整一夜呢。”“这不,觉得饭菜不够好,陛下又亲自下厨去了。”说完,这两人以袖掩唇,笑着离开。卫渊听后不由暗忖,难道说魔皇真的在他床畔坐了一夜?魔皇为了他而击杀魔帅,比起在他床畔枯坐一夜,表面上看更加惊世骇俗,但他绝对不会自恋到真的以为,魔皇此举是为了自己。像这种情况,往往是上位者早就对臣属有不满或者猜疑,自己不过是成为了彻底爆发的一个由头,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在自己床畔坐守一夜,又是为什么?退一万步说,纵然魔皇审美观异于常人,真的看上了自己这具皮囊,以自己的“人畜”身份也不过是个玩物,值得这般动心思?卫渊这边转着念头,另一边魔皇已经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热腾腾的白瓷汤盆,放置在桌子上。魔皇身后还跟着好几个端菜的仆役,将重新做好的菜布置在卫渊面前。他重新替卫渊盛了一碗汤,卫渊喝了,果然比之前的滋味要好上许多。这顿饭吃完,魔皇又带着卫渊去花园里消食散步。别看这附近遍地焦枯寸草不生,行宫内却有一个颇大的花园,里面种满了奇花异草。其中有许多品种还是卫渊当年亲手培植,流传至今。脚下木屐踩着鹅卵石地面,发出声声脆响。卫渊偏过头,看着魔皇与自己十指紧紧交握的宽大左手,这位残暴的魔皇陛下不止是守了自己一夜,甚至还纡尊降贵为自己洗手做羹汤。无论谁看,都是极致的宠爱。可是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魔皇这样做到底是图什么?就算是看穿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也犯不着做到这种程度。更何况,卫渊自认并没有露出破绽的地方。猜不透。既然如此,不如主动出招以破局。“听说这座行宫的中心有一口魔煞井,就在陛下所住的宫室内。”卫渊抬眼望向魔皇,脸上呈现出一派少年人的单纯,“我在寝殿里怎么没见着呀。”“想去看看?”魔皇摘下身旁一枝开得正好的芍药花,别在卫渊的发间,黄金面具下赤红的一双眼睛微微弯起,满含笑意。“嗯……可以吗?”卫渊神情忐忑。“当然,随朕来。”魔皇却似乎不当回事儿,牵着卫渊的手穿过这一片绚烂花海,去了不远处的寝殿后院。后院果然有一口井,rou眼可见浓重的黑色魔煞从里面滚滚而出。这魔煞能滋养魔族,令普通的动植物枯死或者变异。而由于长生树就在不远处,以其地底庞大的根须,以及枝叶过滤了一部分害处,数百年来反而对人类没有造成什么危害影响。“咦,真是奇怪。”卫渊表现得像是一个深受君王宠爱,而逐渐放开不再拘谨的单纯少年,好奇的拉着魔皇绕了魔煞井一圈,“都说我们这附近寸草不生,都是因为魔煞井。可是之前那么大一片花园,花草都长得茂盛,却隔的这样近,又是怎么回事?”魔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沉默片刻才道:“是尸骨。那片花园下面,埋着仙人的尸骨。”因而才能不受魔煞侵蚀,在这荒芜之地繁花似锦。卫渊惊异的“啊”了一声,发间芍药花掉落在地上,花瓣边缘很快泛起黑色,瓣瓣蜷缩起来。直至化为依稀能看出芍药形状的黑灰。卫渊垂了眼睫,看着那一朵花化成的灰,有些难过道:“其实陛下,和我一样喜爱花草树木吧。若非如此,也不会在行宫内开辟花园了。”“我自打来到这个世间,便只见大地处处干裂焦黑,寸草不生。如若魔煞之气能够断绝,令世间重现生机,让这些花草能处处盛放,那该有多好啊。”卫渊这话虽说的委婉,却也是冒了风险的。毕竟对方是阴晴不定的魔皇,谁知道会不会戳中其逆鳞?谁知魔皇却深以为然:“你说的对。这上古魔煞井,是应该再度被封印起来。”卫渊听了,简直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