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瓦解
第138章 瓦解
有几秒钟裴易徵还以为他听错,可舒悦瑾保持相同的平静表情,在对面望着他,表情里是难得一见的认真,他才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嘴里的菜顿时没了多少滋味,裴易徵囫囵吞下。 “为什么?” 前两天还是她在不停重复这个问题,看来她很快找到了反制之法。 “不为什么。”她的回答也与当时的他如出一辙。 “什么叫不为什么?”裴易徵的眉头挤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深,眼睛死死地钉在她身上,像是要把她看穿一样。 舒悦瑾靠到椅背,双手抱胸,好似不甚在意地耸肩:“我也不能老在你这里吧,毕竟也不是我家,早晚要回去的。” “这里就是你家。”他抢话道,语气里有自己没意识到的急躁。 她对此不置可否。 “我们又没什么关系。”舒悦瑾继续说,刚隐藏下去的赌气情绪在松懈间回到脸上,“孤男寡女,瓜田李下,也容易被别人误解。” 听出来她依然在意着谈恋爱那件事,裴易徵深吸一口气。 “非要这样吗?” “对!”她斩钉截铁道。 小公主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唾手可得,头一次在这地方栽了跟头,当然死活都不愿意认输。裴易徵要与她耗,她偏不答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躲开她直勾勾的视线,这顿饭也没有了继续吃的心情。精美佳肴成了摆设,诱人的香气也变得腻人又反胃。 “何必呢。” “为什么不呢?” 裴易徵不说话。 明明以前对她百依百顺的人,在她以为最简单的事情上反而与她产生了截然不同的态度,完全超出预计,还怎么都不肯改变主意。舒悦瑾越想越觉得委屈,他的眉头挤得有多深,她就也有多深。 搭在胸前的双手攥紧,指甲快要扎破手心。 她真想把桌上的盘子朝他丢过去:“我只是想跟你谈恋爱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 “你还不如要我的命。”他沉声道。 什么意思嘛—— 舒悦瑾冲他喊起来:“到底哪里委屈你了,我会对你好的!” 对他好? 裴易徵完全没有控制住,低头笑了一声,问她:“像对他们一样吗?” 喜欢的时候随便玩玩,分手也不会挽留,每个都是最爱,却又每个都没那么爱。营造奇幻绚丽的浪漫泡沫再亲手戳破,让人迷恋,让人沉沦,让人朝思暮想,也让人……发狂。 对她而言哪怕是他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他不想要这些。 他的内在早就被掏空,用来填充的东西每样都和她有关,披着名为“裴易徵”的外壳行走,是他最后的装潢,她却连这层躯壳也要砸开。 “你什么意思?”舒悦瑾听不明白,也不想明白,“觉得我对感情不够专一吗?” 裴易徵撑起视线,认认真真地看她:“怎么会,你想谈恋爱就去谈,和谁都无所谓,只要不是我。我们保持现在这样就很好,没必要改变什么。” “那以后呢?”她又问。 “以后?” 舒悦瑾抬起下巴:“我和别人在一起,恋爱,万一哪根弦搭错了,跑去结婚。你呢,也保持现在这样吗?” 她明明是讽刺,他却认为是个绝妙的主意,点头:“那我就当你们的小三。” “不可理喻。”舒悦瑾根本无法与他理智地进行这场对话,撑起来走进房间。 听到里面传来莫名的碰撞声,裴易徵走到门口,才发现她在收拾行李。 亲眼见证,裴易徵可算理解他去何孝宇家接她的时候,那爆炸一样的箱子是怎么弄出来的了。 她根本不管收纳这件事,手边看到个顺眼的东西就往箱子里丢,又因在气头上,动作粗鲁,只要不容易坏的东西都是摔进去的。 衣服更是,从柜子里掏出来,一捧丢到行李箱。 她当初拖了那么些家当过来,现在想全都塞进一个箱子,不爆炸才怪。 发现裴易徵站到门口,而她的收纳显而易见的又将面临失败,舒悦瑾自暴自弃,把不太重要的东西重新掏出来,地上和床边堆得都是。 重要的电脑、首饰和小熊装进去,她拉上箱子就要走。 裴易徵赶紧拽住。 “松开!”舒悦瑾与他犟着,几次甩手都没甩掉他。 她扔掉拖箱,用另一只手推他。推不开就用牙咬,再不济就踹他的小腿。 有两年他们没再这么吵过和打过,裴易徵不想显得太强迫她,在舒悦瑾第三次坚持让他松手的时候,他放开了。 找准这个机会,她捡起行李继续往门口走,轮子从他的脚背碾过去,差点撞到脚趾尖。 他忍着疼追上,在玄关处又一次拦下。 “小瑾……” “你到底要干什么?”她转身冲他吼道。 又要这样,又要那样,连当小三的话都能说出来,就是不要在一起。 一颗泪珠已经滑到她的脸颊中央,她却倔强得不肯擦。见他还是那副咬牙不肯说,像忍了多大痛苦的死人样子,气就从胸口直往上窜:“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为什——” “因为我爱你!”他脱口而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心里扎根的感觉,压抑着不愿意让她知道的冲动,说出口就是陷入死局的真相。 到了这一刻,他颤抖着嘴唇,不得不向她自我解剖。 等同于在感情里摇起了投降的白旗,将全部的管辖权交付到她手中,从此再也没有了决定的权利,生死只由她的心情而改变。 他苦苦维持的可笑尊严,自诩与他们不同的高傲,长久以来的陪伴都会在这一刻化为泡影,变成最俗套也是她最不在意的爱情。 裴易徵看着舒悦瑾,嗓子是声嘶力竭后的沙哑,还有认命的颓败。 “这样够了吗?” 他松开舒悦瑾的手腕,向后退了半步,对自己嘲讽又生硬地笑了两声。 舒悦瑾被突然的告白和他眼里如火烈烈的爱意吓了一跳。她了解裴易徵,所以知道这个字眼与普通的“喜欢”意义截然不同,正是因为如此,她怔怔地看他半晌。 “裴易徵……” 其实他与她以往的那些男人并没有任何分别。 每个人接近舒悦瑾都有目的,他也不例外。 他们要么是为了利益,要么是为了享受多巴胺分泌的愉悦,而他甚至要更过分一点,他想要她的爱。不是那种一时兴起、视为玩物的爱,是那种非他不可、横亘一生的爱。 他为自己搭建起的爱情的高塔,在说出这句话时刻,被她抽掉了一块砖,开始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