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值得

    尽管其他人有意相让，但真要到一张不吃的地步，那玩得也太没意思了。散场前大家清算战果，方薄依旧是熟得最多的那个。

    听见他们已经起身复盘，舒悦瑾和陶译安走过去。

    “怎么样？”舒悦瑾的手搭到方薄的肩膀，抬起食指戳了戳他的脸颊，问另外三个。

    “她今天又赚翻咯。”他们指向那牌王，再看方薄，“他还行，输了万把块吧。”

    方薄笑得有点勉强：“技术还是不过关。”

    “没事，你不熟悉规则嘛。”舒悦瑾倒是无所谓，“具体多少？我转群里。”

    三个人闻言都愣，同时看方薄。

    没人想到会是舒悦瑾来付这份钱。

    以前她和秦渐洲出来打牌，他技术好，从没让舒悦瑾亏过，那时他们还开玩笑说，哪天能从小公主这讨到点彩头。眼见当初的愿望就要实现，可——也不是这么个实现法吧？

    小牌神首先不乐意。

    “不是，你给什么，他输的钱当然是他给。”

    舒悦瑾大概也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反应：“没关系呀，毕竟他看我面子才跟你们打的。”

    “那也是他技不如人啊。”小牌神对她的理论更是惊讶，从来没听说过哪个男人出来打牌，居然要女方付钱的。要是一家子也就算了，他们显然没到这地步。

    舒悦瑾抬头瞧眼方薄，他好像也没经历过这场面，站在那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就干看着：“我来吧。他人生地不熟的，在这也……”

    这话说得真让人直冒火，小牌神一把拉住舒悦瑾的胳膊。

    但凡是个有眼力的男人，刚刚听她们的那两句话，就应该主动站出来付款了，可她用余光瞄方薄半天，他居然连那个意思都没有，像根电线杆子似的杵着，真让人看不下去。

    “什么时候转个账还要看地理位置，方家的少爷又不缺钱，你带他认识这么多人，在场的都把他当朋友，哪还有什么‘人生地不熟’，除非他不把我们当朋友。”她扬起头问方薄，非要计较出个一二三来，“你跟我们是不是朋友？”

    在这种地方，谁敢真喊一句“不是”，但要是承认，这钱就没有舒悦瑾给的道理。

    她这话摆明要把方薄架在火上烤，加上提高的音量，让本来在聊天的其他人都注意到这边。

    “没必要……”舒悦瑾还想说。

    方薄终于抬手拦住：“好了，一点钱的事，没必要闹成这样。”

    “可是……”

    舒悦瑾还要坚持，小牌神忍无可忍：“宝，你就算恋爱脑也要有个限度吧！”

    她虽和舒悦瑾没见过几次面，交情也不算深，印象里的舒悦瑾却绝不是现在的性格，真是不知道这个方薄到底怎么给人洗脑的。她都把话说到这了，反而正主听不懂似的，仍在唱反调，叫人气不打一处来。

    圈里那些少爷谈起恋爱，好像只用往外撒钱就能自动收获一大串批发式隐忍型女友，个个都在谨小慎微，等待渣男回心转意，做着追妻火葬场的美梦。

    表面一副不爱就赢了的样子，其实唯一派上的用场就是当别人寻刺激的道具。

    反观女生，明明同样的家世背景，谈起恋爱简直是掏心掏肺，出钱又出力，还动不动要被PUA，好像自己多配不上那穷男人似的。

    她恨不得冲上去把舒悦瑾脑子里的水晃走，劝她别再自我感动。这男人表面为你解围，背后嘴角都快咧到太阳xue了！

    “反正今天你转的钱我是不会收的。”她坚持道。

    哪怕她知道，即使现在两人妥协，但舒悦瑾真要犯蠢，也很有可能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再把钱给方薄。

    可是既然事情发生在她眼前，至少此时此刻，她不同意。

    “我给。”方薄见如此气氛，连忙出来打圆场，拿起手机将钱发到群里，“大家出来玩都是图个开心，别为了这件事闹得……”

    “轮得到你在这充好人，本来就是你挑起来的！”小牌神高声打断他的话。

    非要等局面闹成这样才肯从牙缝里把钱扣出来，但凡他转得早几秒都不至于。

    听别人说完全过程，陶译安也赶紧走过来，轻拉小牌神安抚她。

    “这么点事，怎么两句话的功夫就不对付上了？都消消气，不至于。”她找到人家的水杯，递给她，“这儿都是朋友，到时候人家还以为你为了收点麻将钱找人麻烦呢，不合算是不是？”

    各给一方台阶下，小牌神喝了口水才消气，拿起手机把钱收了，陶译安冲舒悦瑾使个眼色。

    因为这个插曲，离开时舒悦瑾和方薄的表情都不算很好，不过两人并没有将情绪波及到彼此。

    看到他的车，舒悦瑾说：“我让珂珂的司机来送你。”

    “你不跟我一起吗？”方薄问。

    “我想一个人待会。”舒悦瑾回答，“抱歉啊，刚才让你平白无故挨顿骂。”

    覆在方薄脸上的薄冰因为这句话而悉数消解，他倾身轻搂住舒悦瑾，在她耳边道：“没关系。”

    司机很快赶到，跟舒悦瑾打了声招呼，向方薄要了导航便开走了。

    目送车子消失在停车场，舒悦瑾看打车软件里也排到了车，去预计的上车点。

    喝了酒又玩了那么会，她也感觉很累，在车上还差点睡着。裴易徵正在客厅加班，听见动静抬头打招呼，她回得懒散，到他旁边坐下。

    闻到她身上散发的酒精味，裴易徵起身去冲杯解酒的蜂蜜水。

    “听说你为了他，在聚会上闹得有点厉害？”他将水杯递给舒悦瑾，在她旁边重新坐下。

    杯壁是温的，她却没急着喝，而是伸手抱住裴易徵的腰，靠到他的肩膀。消息传这么快，才这么会功夫就连他都知道，不知道他每天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加班。

    “是啊。”舒悦瑾回答，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仿佛破罐子破摔，在他肩头蹭了蹭，“骂我吧。”

    裴易徵垂头，认真地看起她。

    舒悦瑾通过挂在墙上的巨大液晶显示屏发现他的注视，但这个角度并无法与他对视，所以只是通过倒影看着他。

    有千万句话憋在肚子里，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明明情况正是他本来想要的，舒悦瑾将兴趣又转移到了别人身上，也没有因此疏远他——但就是有哪个地方，让他浑身不舒服。

    轻叹之后，他揉揉她的头发。

    “有那么喜欢他？”

    还以为会得到肯定的答复，她却说：“定义一下‘喜欢’。”

    这个表达方式偶尔会从师娘那里听到，裴易徵笑了声：“反正所有人现在都知道小公主有多沉迷于那个方薄，简直跟被下了降头似的。”

    她耸耸肩，又把他抱得紧了点。

    “值得吗？”裴易徵问。指的不仅仅是今晚，还有她非要和他怄气的事。

    “不值得吧。”她说。

    回答得挺明白，做事却稀里糊涂。

    灯光无声，安静地铺到他们的身上。两个人一直保持依偎的姿势，直到舒悦瑾休息够。她将蜂蜜水一口气全喝完，豪迈得像在喝江湖结拜的酒，杯子放到茶几上。

    “我去睡觉了，好困。”

    对着她去洗漱的背影，裴易徵突然追问：“我呢？”

    如果把方薄替换成他，遇到这种局面，她也会是同样的表现吗？

    舒悦瑾回身，鲜少见他这个表情和语气，笑起来答：“你们又不一样。”

    房间关门的声音让裴易徵一激灵，才从刚才的出神中清醒。

    舒悦瑾所站的位置早就没有了人影，她说他们“不一样”。

    他和方薄当然不一样，可裴易徵竟然不敢去细想这句话的具体含义。

    他们之间，到底是谁比不上谁呢？

    *

    导航最终的目的地在一个胡同口。

    “我帮您把车停进车位吧。”司机问方薄，小区地下停车场的闸口就在前方，高档小区整夜都有站姿挺拔的人站岗把守。

    “噢，这房子是朋友借我住的，他们投资用的，没买停车位。”方薄向他解释，“停在路边的公共车位就好了。”

    司机在马路对面看到个空位：“行嘞。”

    掉头过去停好，他将驾驶座高度和距离恢复成原样，下车归还钥匙。

    “谢谢，你要怎么回去？”方薄问。

    “我打车就行。”司机点头回答，可是半晌不与他道别，好像在等什么。

    “那……”方薄不太明白。

    司机看出他的茫然，赶紧覆上笑脸说：“可能是舒小姐忘记跟您说了，我这个呢……平时出来拉活吧，一次五百。”

    居然还要额外收钱，方薄闻所未闻。

    “五百？！”

    他喊个代驾到这边充其量七八十。

    “以前是开赛车的，所以身价比较高。”司机又像是很抱歉的样子，鞠躬解释。

    看他这样，不拿到钱肯定是不愿意走的，方薄喝了酒又急着回去休息，只能认命地掏手机：“我扫你？”

    “您受累。”他赶紧打开手机，调出二维码递给他。

    听见语音到账的提示，司机的脸上堆满笑容。

    “那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方先生，再见。”

    “再见。”方薄的道别显得不太耐烦。

    他亲眼看到司机拦了辆路过的空车，开远之后，才转身往住的地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