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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一身贵气的黑帝五子什么都没说,居然一脸从容,举止优雅地享用了起来,看得阿大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钱孝儿对完了账,将算盘一推,面色不佳地提着烟杆猛吸了几口,过了片刻,见阖桑端着一碗清粥,配着一碟咸菜吃得津津有味,神色一变,咧了咧嘴对阖桑笑道:“五公子,不知本店的吃食合不合您口味。”说着,对着阿大使了一个眼色。阿大顿时心领神会,回身取了上好的锦帕和漱口用的茶水,规规矩矩端在手中的托盘上,端端正正立在阖桑身边。好在阖桑是个神族公子,良好的修养与贵不可言的气质,使得他无论哪一方面都做得万般得体,赏心悦目,就像此刻吃着的这一桌粗茶淡饭,竟生生叫他吃出了美味珍馐的感觉。他细致地咽下一口清粥,缓慢地点点头,回答钱孝儿:“不错。”待吃了差不多半碗的样子,便招来阿大撤了桌上的食物,端起托盘上的茶水漱了口,而后接过阿大准备的锦帕擦净嘴上很少的水渍,才又抬眼看向钱孝儿,展扇悠闲地摇了起来。“既然五公子不嫌弃小店的薄食招待不周,”钱孝儿抬起算盘晃了一下,搁下来,五根指头噼里啪啦拨弄起来,“那么,加之五公子擅闯鄙人的兰水榭,又无缘无故住了三天,这一切算起来我打个半折好了,一共五十袋金豆子就算清账了。”说着,笑眯眯地朝着阖桑点了点头,“多谢。”阿大一个踉跄,刚端来的上好香茗,差点泼到了阖桑身上。他惊恐地看向钱孝儿,心底一阵翻腾,老板果真是要钱不要命,逮着机会就狮子大开口,连神族公子也给敲了!哪知,阖桑十分镇定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半分未减:“要我付账,可以,毕竟钱老板不是开善堂的,这个雅五早有所体会,不过,”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下去,“我要加一个条件。”钱孝儿微眯起双目,他收回目光,懒散地撑着脑袋,靠在柜台前,问:“不知五公子要加什么条件。”阖桑扬了扬嘴角,笑了笑,很缓慢地一字一句道:“我要知晓白蟾宫真正的底细。”钱孝儿执着烟杆的手顿了一下,他深沉地望了眼阖桑,沉默地将烟嘴送进嘴里,淡淡吸了一口:“五公子不是已让小山神替你查过了,怎么今儿个突然又提起此事。”天下事都瞒不过“义庄”老板钱孝儿,阖桑在凡间的一举一动,他也是知晓得清清楚楚。阖桑摇扇回道:“凡间不是有句俗话,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现在就像一个摸骨的瞎子,只能摸清他的皮rou,可骨子里他是什么,我并不清楚。”他说着,忽而顿住了摇扇的手,“画舫上那一晚,我明明在他身上嗅到了龙族女子才有的龙蔻香,可是这几日,他的身上只有天木玉兰香。”他淡淡扫了眼钱孝儿,“我也仔细查看过他身上的青紫,并非是那些痕迹,每一处都在身体灵观要xue,隐隐能感到一股阴气渗出,似是有什么东西钉了进去。若我记得不错,这应该是封魂的一种手段。而这天下能以槐扣钉魂的,当然非钱老板莫属。”钱孝儿吐出一缕青雾,笑:“五公子想说什么,不妨直说。”阖桑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道:“我不明白一个人,为何在别人刚刚察觉他身上的异香,就急于将其剔除,也不明白,这个人连修为都不顾,也要钉魂将魂魄封在体内,”阖桑动了动手,继续摇起折扇,“这三日陪着他,我想了许久,恐怕他剔除龙蔻香是为了掩饰什么,不让我发现什么,毕竟木鱼之前就跟我说过,他身上似乎背着不少的人命债。那么,我可不可以想象,是不是他想掩饰的那个人,就是他害人的理由,而碍于我神族公子的身份,他担心节外生枝,暴露那人?”钱孝儿不答,继续慢吞吞地吞云吐雾。“至于钉魂,我找不到其他合适的理由,想来想去都觉得只有一个可能,”阖桑直视钱孝儿优美狭长的凤目,“那就是,那副美艳之极的身体原本并非属于他。”白蟾宫醒来时与钱孝儿的一番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当时他很好奇,为何白蟾宫的语气里,对待自己的身体那么不屑一顾,谈论起自己的美色时,总带着一股置身事外,漠不关心的态度,违和得就好像身体并不是他的。细思了许久,等一点一点通透起来的时候,他忽而恍然大悟,自己恍惚被一个狡猾的东西戏耍了。他一心想要尝到嘴里的美人,原来,很有可能至始至终都是假的。钱孝儿执起柜台上的玉签,抬起烟斗挑了挑里面的烟丝,低垂的眼眸上,黑色整齐的睫毛遮出眼下一片阴影。“既然五公子都猜了出来,又要加什么条件呢?”他问阖桑。阖桑倏尔合扇,一瞬不瞬盯着钱孝儿,扬唇笑了起来:“方才我说过,我要知道他全部的底细。”钱孝儿抬眼,见阖桑神色有异,脸上虽仍旧是风流倜傥的笑意,可仔细看,却有着些许说不清的凛冽,仿佛有一团阴云无声无息地罩在阖桑周身。他收起笑容,不紧不慢地对阖桑说:“几日前,他昏迷不醒时,五公子还对他呵护备至,甚至刚在兰水榭找到他时,因为他处处与钱某针锋相对,差点令钱某以为,五公子是真的坠入了情网,不能自拔。”他顿了一下,“何以现在,好似变了一个模样。”阖桑放下折扇,扇尾挂着的羊脂小玉牌轻晃了晃,他端起桌上的茶盏,风姿端雅地拨了拨瓷盖,徐声说道:“这世上皆以为我雅五风流不羁,只爱美人至美一刻,却少有人知晓,对于美人,每一个我都是用尽心思。当然你也说得对,美人再美,再扣我心,再令人食指大动,我都只用心而不用情,因为,没有那个必要。”他轻啜了一口茶水:“但是,我很讨厌一件事,我不喜欢无法掌控的东西,更加不喜欢看不透的东西,还有,只是虚有其表的东西。”他咚的一声将茶盏丢回了桌面,溅得四处是水,“更何况,这个人连皮相都是假的。”溅出的水以怪异的形状,浸在木桌上微微有些深刻的木纹里。气氛,一瞬间好似袭进了一阵阴冷的寒风,使得客栈里所有人都隐隐察觉到了什么。黑帝五子此刻,很不高兴。过了许久,钱孝儿忽而笑了起来,他吐出一阵阵青烟,狭长的凤目在烟雾弥漫中,显得深不可测:“好,我可以告诉你,不过,这个价钱不低。”阖桑挑眉看向他,示意他讲。钱孝儿慵懒地用烟杆磕了磕账簿旁的桌面,目光落到阖桑放在桌上的折扇上:“我要你扇尾坠的那只羊脂玉牌。”阖桑身子微微一顿,脸色更为阴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