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皇子

    董鄂氏本来还挺紧张的，听到这话更想拉着齐布琛再道歉，倒是苏麻喇姑安抚地冲她笑了笑，很快就有两个略微年长的宫女过来，行过礼后，就在太皇太后的示意下，带着齐布琛告退离开了。

既然太皇太后那样说了，齐布琛便跟着对方指派下来的两个宫女到慈宁宫的花园里头转悠。

若是本体的话，难得来一次宫中的花园肯定会非常高兴，可照她的心理年龄，花园却实在没啥好玩的。更何况现在还是秋天，百花凋零，树叶泛黄，更是没什么好看的。

不过比起进大殿小心翼翼地奉承着那些个娘娘们，被各种语言绕得脑子晕乎乎的，她还是更愿意呆在外面。

习惯性先绕着圈把花园转了一圈，没想到随行的宫女恰好懂点花，便把此时花园里开得正艳的各类菊花介绍给她认识。

她是知道菊花种类繁多，不过并没怎么见过实物，此时听着对方温言软语的介绍，对照着开得正艳花朵，倒也挺有趣。看了一圈花，不知不觉就走到湖边，湖里的几条锦鲤游得欢腾，长得也好看，齐布琛不由地趴在栏杆上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有宫女送来点心，齐布琛捏碎了喂鱼，等点心捏完，时间也消磨得差不多了。

正当她拍拍裙子准备带着宫女回去时，从正门方向传来软软糯糯却又十分霸道蛮横的问话：“喂，湖边的那个粉色衣服的小姑娘，你是哪里来的？”

齐布琛正拍着裙子，听到问话诧异地抬头看过去，只见慈宁宫正门口正走来浩浩荡荡的队伍，打头的是一个穿着藏蓝色儒衫长袍的青年，因为背光，看不清具体五官，只能看一个大概的轮廓——竟未剃发，一头青丝整齐利落地梳在脑后，远远看去，身姿挺拔，儒雅清瘦，一身书卷气。在他的身边围了好几个小包子，互相说说笑笑。这一群小包子有男有女，穿着各有不同，却具是光鲜亮丽，最大的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多少，最小的路都走不稳，跟在儒衫青年身后，紧紧地拽着对方的衣衫下摆。

这些人身后则跟了二十多个宫女嬷嬷，再之后似乎还有好几个侍卫。

齐布琛正在疑惑这群人是谁时，她身旁的两个宫女就已经很恭谨地蹲身行礼：“奴婢见过太子爷，请太子爷安；见过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请诸位阿哥安；见过大公主，二公主，请两位公主安；见过容若先生，请先生安。”

齐布琛立刻明白对方这也是在提醒自己呢，忙也跟着行礼，把一串人都问候了一边，同时心里也明白这个男人大概就是纳兰容若，却是暗暗纳罕对方怎能出现在皇宫内苑，更别提还梳着汉式发髻。

“你们都起来吧。”一阵由远及近地啪嗒啪嗒蹋地的声音后，刚才那个声音直接到了跟前。

齐布琛低垂着眉眼只能看到杏黄色的衣裳下摆以及一双厚底藏青暗金纹的小小鞋子，对方拍了拍她的脑袋：“刚才爷问你话呢，你是谁家的姑娘？”

“我……”

齐布琛从善如流地起身，刚要回话，就被身后的宫女拽住。

齐布琛立刻会意，垂下头，抿紧嘴，再是不说话了。

另一个宫女低眉顺眼地代回道：“回太子爷的话，这位是户部右侍郎大人家嫡出的六格格。”

齐布琛眼角余光瞥见这位小太子的眉头皱了皱，然后转脸看向远处的纳兰容若，大声问道：“容若先生，户部右侍郎是哪位啊？”

“……我记得是伊尔根觉罗氏族的，大概是叫科尔坤的？”

男子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温和宽厚，不亢不卑，虽然带着点点不确定，但却莫名令人信服。

听到这个，齐布琛却是心下猛然一沉：居然是科尔坤？

——正史上科尔坤的嫡女嫁入皇家为大阿哥嫡福晋，不过几年便过世了，那自己……

“爷问你话呢！”小太子突然抬起她的脸，要她直视对方：“你叫什么？”

齐布琛按下内心躁动的想法，忍着被遏着下巴的难受，依旧垂着眼睛：“回太子爷的话，臣女小名齐布琛。”

小太子立刻嫌弃地放开齐布琛，自言自语般咕哝道：“……不是说科尔坤才从盛京过来么，怎么还是这般无趣……”

一边说着，一边啪嗒啪嗒又跑远了，一大群人会合后很快就离开了，大约刚才就是在等他吧。

远远的还能听到小太子叽叽喳喳地跟随行的兄弟姐妹们抱怨：“……听说盛京的小孩子们更活泼呢，怎么这个还是这么死板？怎么现在每个姑娘都这样，真是无趣……”

齐布琛只是低头看着地面，算做恭送几位主子离开，听着声音逐渐离开，才缓缓地松了口气。

——面见皇储阿哥什么的，果然还是好紧张，就算这个皇储大概跟她差不多大也一样。

只是这口气刚松了一半，就听到耳边传来悠悠的一句话，吓得她一口气哽在嗓子里，差点没呛死。

——“太子爷还小，总是不知道体贴姑娘家，我这个做兄弟的便替他道个歉，还请格格不要介怀才是。”

*****

一行人走到半路，不断叽叽喳喳的小太子从现在的姑娘们好死板僵硬到如今师傅布置的功课又增加了，从皇阿玛好久不来书馆检查功课到俄罗斯人太不识好歹，罗嗦了半天才发现貌似少了一个人，于是拍身旁兄弟的肩：“哎三儿，老大啥时候不见的？”

其他人对视一眼，暗暗偷笑：太子爷可算发现了。

被问到的三阿哥胤祉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大哥从一开始就没跟上。”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太子眉头一挑，瞪着胤祉。

胤祉委屈地蹭到大公主茵蓉的身后：太子二哥你说的那么高兴，兄弟们哪个敢打断你？

茵蓉是胤祉的胞姐，忙将弟弟护在身后，同时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给小太子顺毛：“大阿哥应该一会儿就追上了，太子弟弟不必担心。况且马上就到慈宁宫了，老祖宗喜静，咱们还是安静点好。”

面对这个堪称宫中上下所有女子范本的大jiejie，就算是胤礽也不敢造次，只能给胤祉留下一个秋后算账的眼神，然后带着大队伍一齐踏进慈宁宫正殿。

而纳兰容若则一直静静地看着几个小公主小阿哥说笑，脸上的表情几乎分毫不变，只在进大殿之前，扭头看了看齐布琛的方向，嘴角勾起一道微不可见弧度：大概，总有一些事情，是没办法改变的？

齐布琛被一句话吓到呛住，惊天动地地咳嗽了半天，咳得眼泪都出来了，脸也涨得通红，最后好不容易才在宫女不停地拍打下停了下来。

泪眼朦胧地看向声源处，说话的是一个男孩子，看起来似乎跟她差不多高，穿着一身暗紫色对襟马褂，外罩浅色长袍，脚上踩着着一双黑色的长马靴，虽是小小年纪，却是身姿挺拔，至于长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小，头发也跟纳兰容若一般并未剃作金钱鼠尾的样式，而是抓了两个总角，漆黑的头发隐约可以看出微微的卷曲，瓜子脸型，皮肤雪白，属于那种在现代绝对会被路过的阿姨掐脸并尖叫好萌的类型——正是刚才小太子那群队伍里头最高的小包子，想必就是大阿哥了。

此时对方正站在离她大概有两米远的位置，皱着小小的眉头，无奈地看着她，等她的咳嗽停下来，才略带关切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我……咳，没事！”齐布琛努力压下逼至喉头的咳嗽，潇洒地摆手道，恨不得对方立刻离开——皇子什么的真的很难应付啊。

这时，一个小内侍则速度很快地走过来，弓着身子，将手里端着的东西平举过头，递给大阿哥：“爷，您要的茶水。”

——他手里的托盘上赫然是一个茶壶和一个杯子。

胤禔看了一眼托盘，又看了看正扶着齐布琛的一个宫女，对方立刻会意，上前接过茶壶，倒了一杯，递给齐布琛：“六格格，您喝点水压一压。”

“谢……咳。”齐布琛随口道了句谢，然后赶紧接过杯子喝下，经由茶水滋润过后的嗓子果然舒服了很多，齐布琛将杯子还给宫女，然后蹲身行礼，诚心诚意地感谢大阿哥：“多谢大阿哥赐水，臣女已经好了。”

一边说着，一边不忘在心里感叹：这里的大阿哥，倒是个温文体贴的好少年啊。

对于这个想法，齐布琛很快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什么温文体贴，跟这个家伙完全没有一毛钱，不，一个铜板的关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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