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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这一觉的时间并不长,温软玉并没有做梦,闹钟刚响起的时候就醒了。 她有些艰难地从被窝里钻出来,揉揉眼睛打个哈欠,把被子翻个面,拉开窗帘推开窗户通风。 按照惯例换上校服整好书包,她走出房间,意外的闻到一阵饭香。 纪叔叔应该还没回来,阮晴女士也在出差中,所以做饭的大概是她的继兄纪争渡。 果然。 厨房里的纪争渡穿着纪叔叔的棕色格子围裙,推了一下有些滑落的眼镜,把炒饭端了出来,看到温软玉已经背上书包准备走,问了句:“不吃饭吗?” 阮晴工作忙,温软玉是跟纪叔叔生活的这周才有了在家吃早饭的习惯,之前都是在学校餐厅里随便买杯粥或者豆浆度过的,所以今天她也打算是自己买饭吃。 但是没想到纪争渡会给她做饭,在她的印象里,这个继兄总是除了学习什么都不太关心的样子。 “……吃的,谢谢哥哥。”温软玉说着,把书包放到沙发上,走到餐桌前坐下,看着纪争渡把她的草莓餐盘端过来放下,又放了一杯果汁和昨天她带出去过的餐盒:“别忘了带上,不用洗碗,放着吧,我去睡觉了。” 温软玉又道了声谢,目送纪争渡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低着头乖乖拿着勺子开始吃饭。 今天没人送,温软玉吃的很快,十分钟不到就解决了炒饭和果汁。 虽然纪争渡说不用洗,但温软玉还是把杯子和盘子清洗完放进橱柜里才出门,然后把餐盒装进她只装了几张卷子几根笔的书包里。 出了门,温软玉又想起了昨天答应傅远之给他带吃的回礼,就又拿着钥匙折返回家,在冰箱前左看右看,拿了一盒桑葚酸奶。 其实她完全可以把那盒没拆封的黑巧带走一次性还清,但温软玉怀着莫名其妙的小心思,犹豫再三,还是没带。 耽误了这么久,骑单车肯定赶不上了,温软玉站在客厅用手机叫车,刚点开软件,还没睡着的纪争渡突然推门走了出来,看见她还在家愣了一下:“怎么还没走?” 温软玉像个被家长抓到早恋的小学生一样窘迫:“……那个……” 不过纪争渡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他看了一眼客厅的挂钟:“你是在一中吧?这快到早读时间了。” “我准备叫车了。”温软玉捏着手机小心翼翼:“应该不会迟到……” 纪争渡抬手推了推眼镜。 他长得很帅,完全继承了纪叔叔本人和他前妻长相的优点,温软玉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对他的那张脸动心,所以大部分时候她都低着头,不去正视他,怯怯的眨着一双咕噜咕噜转的眼睛。 “我送你。”纪争渡薄唇轻启,垂眼看了看她,纤长的睫毛随着他的注视微微颤抖着:“走吧。” 他裹了件大衣,换了鞋,拿过玄关的车钥匙带头走出家门,温软玉虽然怕他,但她不知道怎么拒绝,于是只能跟在他身后走进地下车库。 坐在副驾驶,温软玉将书包抱在身前,她还从没和纪争渡单独呆在这样封闭又亲密的环境里,往常总是有纪叔叔和mama在。 她一下一下的扣着书包带,将目光放在窗外。 纪争渡知道她在紧张,他也一言不发,沉默的做着自己的司机工作。 他的话本来就不多。 车很快就停在了一中门口,温软玉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跟他说了声谢谢然后跳下车,朝学校跑去。 她个子高,大概一米七出头,但纪争渡看着她的背影,莫名觉得这姑娘像个小狗。 那种巴掌大的,轻而易举就能被他掐住脖子喘不过气的可怜小狗。 纪争渡的拇指摩挲着方向盘,靠在椅背上长叹一口气。 他不是正人君子,但他自认为是个好人。 于是纪争渡收回目光,把心里隐隐冒头的欲望掐灭,单手把着方向盘调头。 正巧,一辆黑色宾利停在他的不远处,后座的车窗下降,车内的少年看了过来。 纪争渡微微眯了眯眼。 “纪先生。”傅远之微微颔首:“好久不见。” “傅少爷。”纪争渡点头示意:“好久不见。” 招呼一打,纪争渡就离开了。 他和傅远之的交际仅限于俱乐部,纪争渡并不愿意和这种人多接触。 而傅远之看着他的车似乎思考了什么。 “少爷,时间到了。”司机提醒了他一声,傅远之看了过去,虽然眼神依旧平静,但司机还是打了个哆嗦。 他灵机一动:“纪先生大概是来送温小姐的吧?” 听到温小姐这三个字,傅远之的眼神柔和下来,他嗯了一声,从座位上拿起他的书包,又看了一眼司机:“张叔叔,没有下次了。” —— 教室里,温软玉叼着袋装的酸奶,一边吸一边看着书。 一中的学习环境没有那么恐怖,大部分人都有自己家里的安排,要么出国要么直接进公司,但温软玉的mama并没有给她一个必须的未来,她想干嘛干嘛。 所以温软玉还是想好好学习参加高考,考到哪里是哪里。 翻了个页,吃过早饭的何褚州走了进来。 他每天都是先训练后吃饭,然后昏睡一整天,考试的时候随便写写,美美拿个倒数接着训练。 温软玉对他并不了解,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后台,好歹和他在梦里有过一夜情,温软玉不免对他的未来感到担忧。 她转头抬着眼小心翼翼看过去,却正好和他对视上。 何褚州的眼神似乎掺杂了一些细微的复杂情绪,但她还没看懂,原本吵嚷的教室顿时安静下来。 一般这种时候就是老师来了,温软玉火速扭回头,果不其然在讲台上看到了他们亲爱的周老师。 周老师四十出头,长相很温婉,骂人很凶残,她撩了一下头发,扭头看了一眼课表:“数学老师请假的事你们都知道吧?” 今天的数学课两节连上下午两节体育连上,温软玉恨数学恨体育,这是个痛苦又快乐的周五。 “有个新来的代课老师一会来给你们上课,都听点话少惹老师生气,知不知道?” 班里的同学们有气无力道:“知道了……” 傅远之还没来,温软玉的旁边空着,他在学校里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权,哪怕是不穿校服不请假旷课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所以班主任只是扫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又交代了一些杂七杂八的琐事,出了教室。 前排的刘淑恬转头跟温软玉借橡皮,温软玉递给她一块,把喝空的酸奶包叠了两叠,起身去教室后面扔垃圾。 经过何褚州的时候,何褚州突然伸出手拦住了她的去路,一字一顿的叫着她的名字:“温软玉,是吧?” 何褚州从不找人麻烦,但他的的确确是校霸,基本上一举一动都十分引人注意,所以在他叫出温软玉名字的时候,班里隐隐约约的嘈杂声都消失了。 温软玉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女,没被威胁过也没和校霸说过话,她被吓得一动不敢动,眼睛瞬间红了起来。 何褚州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小,愣了一下,收回手,站了起来,微微弓着腰,不让自己居高临下:“哭什么?我没……” 傅远之从后门走了进来,他刚从校长办公室回来,手上还拿着档案袋,一眼看到温软玉红彤彤的眼眶,眼睛一眯看向一旁,声音冷冷道:“何褚州?” “我啥也没干。”何褚州不想跟傅远之这个变态起冲突,他立马转了个身,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的无辜,傅远之几步走到温软玉身边,语气温和道:“温软玉,你要做什么?” 她哪里敢说自己要扔垃圾,急忙摇头说什么也不做,傅远之点了点头,垂眼看了看,然后摸了一把她的手,把叠成两折的酸奶袋子拿在自己手里:“没事,你回去坐着吧。” 温软玉说了声谢谢,眼睛又扫了一眼何褚州,忙不迭走回去了。 何褚州有些无语,看着傅远之没忍住吐槽道:“你真有病。” 傅远之扔了垃圾,目露警告:“你离她远点。” “我他妈再说一次我啥也没干。”他们俩的交流声压得很低,但班里安静无声,声音再小也能听的大概。 温软玉如坐针毡,班里一半的视线都放在她身上,这个引起了两方大哥战争的女人几乎要缩到课桌下面去了。 “牛逼啊玉玉……”刘淑恬偷偷朝她伸出大拇指:“我跟富哥同班三年第一次看见他为别人出头。” 温软玉也莫名其妙,她小声让她别说了,拿起书挡在面前。 战争结束的很快,傅远之坐到座位上,后排何褚州的目光却还是在温软玉背上扫来扫去。 幸好温软玉对这些不敏感,她局促地从书包里拿出桑葚口味的酸奶,放到傅远之桌上:“还……还你的草莓……” 傅远之抬手接下:“不用这么客气,草莓好吃吗?” 提起草莓,温软玉稍微放松了一些。 她真的很喜欢草莓。 “好吃!”她点点头:“很好吃,很香,我还没吃光,放在家里……” “草莓容易坏掉,今天回家吃完吧。”傅远之指尖轻叩桌面:“喜欢的话,下次我再给你带。” 温软玉急忙道:“不用——” 拒绝的话刚说出口,教室外面就走进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大家好。”他晃了晃手,笑容温和灿烂:“我是你们的代课老师,我姓宋,你们可以叫我宋老师或者宋哥。” 班里发出了几声哇的感叹,宋老师长得很帅,看上去像个刚毕业的男大学生,完全没有那种被世俗碾压过的阴沉沮丧,整个人看上去开朗活泼,阳光极了。 唯独傅远之没把眼神往讲台上放。 因为他敏锐的察觉到,在那个老师踏进教室的一瞬间,他身旁这个原本已经放松下来的小狗突然重新紧绷起来了。 和平时闲聊时老师突然进来了不一样,她几乎是震惊紧张难以置信各种情绪一起迸发出来,毛都要炸了。 傅远之抿了抿唇,收回观察她的视线,手指在酸奶盖子上打了几转。 ……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