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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洗衣割草补贴家用,可是他从不打骂她,也会在夜里有闲暇时教她识字,这是她之前从未敢奢望过的东西……所以她非常、非常地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这是周仁从未和他们诉说过的东西,是他和棺中死去女子的过去。话语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悲戚成了压垮周仁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低下头,像是在呜咽哭泣。“是……被人害死的。”等到周仁抬起头,那张总是显得畏畏缩缩的脸庞上流露着一丝罕见的恨意。他泛紫的嘴唇颤抖着,怕对方没有听清就又重复了一遍,“阿清她,是被人害死的。”“我想也是。”穆离鸦收起那副不甚正经的笑,“若是她心中没有怨恨,就算在此停灵也不会尸变成这样。”周仁抹了把脸,抹掉上头的怯懦和惶恐,只剩下越发清晰的恨意和疲惫。“她……他们说她和人通jian,当着我的面把她绑进了祠堂,说要替我清理门户。我在门口站了一天一夜,等得人都要昏了,终于等到大门再度被打开……他们把她血淋淋的尸体丢出来,说这就是通jian贱妇的下场,让我好生料理丧事,不要到处声张。”他用力捂住脸,因此话语声都闷闷的,“我能说什么?我能做什么?我护不住她啊,我护不住自己的妻子,还有未出生的孩子,我还有什么脸当个男人?我……我害死了她啊!”“想报仇吗?”正值情绪激动时分,听到有人如是说,他双目血红,先前强压在心底的悲愤此刻如开了闸的洪水般奔涌而出,“想,为什么不想,做梦都想,但想有什么用?我知道自己懦弱无能,没有跟人拼命的胆子,被人威胁就吓得腿软,不如不要想,苟且偷生反而比较简单。”这一席话饱含怨愤,又有些颠三倒四,可穆离鸦没有再像往常那般出言打断,只是耐心听着。“我这里痛。”不似前半夜那庸碌又油滑的男人,被剥掉了那层麻木画皮的周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按着胸口词不达意地说,“痛得不行,又苦又涩。”“这就够了。”不知是不是错觉,穆离鸦难得的温和,“这样就够了。人活在世上,哪个不苦呢?”他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周仁怎么都听不太清。“……是吗?”泪眼婆娑间,周仁听到他说话。“你还记得这祠堂是什么时候建的吗?”“我记不太清了,不过应该有十余年了。”哭泣伤神,周仁头痛欲裂,只能在间隙里想事情,“那个时候我还很小,家父家母也未过世……”他想得入神,穆离鸦安静听,至于薛止还是老样子,抱剑站在边缘处,既不参与也不离去。“我……我想起来了,那年我只有十一二岁,因为近几年收成都不错的样子,周老二他爹,也就是当时的族长决定翻新我们周家的祖祠。对我们来说,翻修祖祠就算得上天大的事了,于是一群人商量了老半天,打外边请了个精通风水的高人……我记不太清这高人长什么样了,总之就是这样,先占星再开坛做法事,一修就修了快两年,好不容易修好就碰上雪灾。这个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大雪压垮了好多屋子,所以大半个村子的人都躲到了这祠堂里。”差不多再过几年,村子里开始有闹鬼的传闻,男鬼女鬼,死了好些人,怎么都不见好。“我知道了。”穆离鸦不再多问,“离天亮还有段时间,你且先睡吧。”周仁想说这一晚上闹出这么多事,惊魂未定,他要如何睡得着,但说着他的眼皮就渐渐地沉了下来,跟被糨糊黏住了似的,怎么都睁不开。“我……”他张张嘴,却不知是不是哭过了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睡吧,等会还有用得上你的地方。”在眼睛要闭不闭的间隙里,他看见那黑衣人走过来,拉住了穆离鸦的手。一圈圈染着血的白布被解开,落在地上,然后黑衣人低下了头,缓慢地舔舐着那道伤口。这是在做什么?饮血?怀着这样的疑问,他失去了意识。那头穆离鸦还在和周仁说话,这头薛止正抱着剑,忽然就像被人打了一拳,整个人踉跄往前跌,脑袋里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连带着眼前的地板砖都晃出了三四条黑线,靠手边供着灵位的桌子才稳住身形勉强站稳。至于喉口的腥气他不用想就知道是血。他是个魂魄不全的人,打很小的时候就缺了一魂一魄,全靠某种邪门术法吊着,但那毕竟不是他原本的魂魄,只是被强行锁在躯壳里续命,因此他不光喜怒哀乐都比常人要迟钝得多,更要不间断地服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一晚上诸多事端,先是周老二那群人,再是这处处透着诡秘的周家宗祠,他险些就忘了自己还是个病人。魂魄离体,最先受到伤害的就是这具躯壳,若是再不赶快,他剩余的两魂六魄也不保。不过半掌大的白瓷小瓶内盛着殷红的药丸,他看也不看就倒出一把吞了下去。药丸入口即化,熟悉的辛辣药香挟着浓重的腥气自喉咙口蔓延开,使得他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眼前的黑影也散去不少。可他心底又知道这还不够,若要使这药发挥出十成十的药效是得配合药引子的。至于这药引子是什么……“你还在等什么?”果然不论什么都逃不过那个人的眼睛。他禁不住在心里苦笑起来。“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肯服药呢。”在穆离鸦的身后,那消瘦疲惫的书生垂着头,似是睡了过去。“我……”“不要再让我重复一遍,我一直都是自愿的。”最终为了活命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他走上前去,解开穆离鸦手腕上缠着的那圈白布,再度露出底下血rou模糊的伤口来。伤口很深,这样敷衍的包扎方式根本无法止血,而真正引人注目的是他手腕那一整片皮肤都伤痕累累的,新伤叠着旧的,快要愈合到看不见的疤痕上头又是比周边肤色更苍白细嫩的新生皮rou,就像一层层悲哀的年轮,要人难以想象在过去的年岁里他究竟受过多少次这样的伤。就这么点功夫又有血渗了出来,薛止的目光被刺痛了一般,手上动作也停住。知道他在顾虑什么的穆离鸦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催促他快一些,再快一些。“你要是在这里倒下了,我一个人怎么办?”穆离鸦抚摸着他的发顶喁喁私语,“活着,为了我活着,求你了。我只有你了,阿止……”后面的话他已经听不见。他的嘴唇贴在还在不断渗血的伤口上,湿软的舌尖一点点舔掉血迹,然后是啜饮起那源源不绝涌出来的温热血液。不论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