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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再没有一丁点可能会归顺于你。”天道又提醒了他一遍。“我说过了,我不需要你的归顺。”薛止仿佛已经看到了遥远的未来,神明隐没的时代,“他说我会变成跟他一样的人,我不知道这句话是真是假,但也不想冒险,更何况像这样就很好。”将一半神格融入到世间万事万物中,将他们放在与他和天道齐平的位置,彻底象征神明统治一切的时代永远地过去。“你选择了这样的未来,就不怕他们将来会怨恨你吗?”薛止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不论怎样都会有人怨恨我,但我始终认为,我不会是一个好的统治者。”天道似乎喃喃了一句话,天地间没有任何人听见。等待最后一点神格也消失在风中,硬撑了一整夜的薛止彻底脱力。所有的疼痛都反噬到他的身体里,让他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我累了,让我们稍微歇息一会。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以后都不会有专程去北海寻你的那一天。”是因为你的夙愿已经完满了吗?它忽地想起数百年前,那踏着来寻找他的年轻神祇,黑衣长发,背脊挺得笔直,面对所有的艰难险阻都不曾皱眉。是这个人给了你如今的信仰吗?“我再没有疑惑了,承天君,就在这里别过。”“嗯,走吧,我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说给你听了。”那只眼睛闭上,消失在染着金色的云层之间,好似从来不曾来过。等到这片狭小的空间中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薛止克制地亲吻他的额角,将他抱得更紧一点,用近乎呢喃的音量说,“我没有地方可去了,你能让我跟你回家吗?”无数逝去的回忆在他的眼前呼啸而过:很久以前,光与水同尘的虚无之境,那个只有一丁点小、被素璎抱在怀中的孩子问他要不要和他们一起离开;黑色的河流上漂满了灿烂的灯花,落单的那个孩子被他抱在怀里,小声说自己的家在江州山间,在那里有他最亲近的人,可是他还是想要一个朋友。因为他太孤独了,所以想要一个人陪着他,即使这个人是神明。他险些就真的答应了——太虚弱了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他还有许多的事情没有做完,要是离开了的话,许多人的付出和努力都将化为泡影。在内心最隐秘的角落,承天君不止一次嫉妒过那个名叫薛止的凡人,嫉妒过将来的自己,明明他们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他必须要迎接一次死亡呢?到现在这些曾经的顾虑都化作了云烟,剩下的愿望再没有任何遮掩,变得无比清晰起来。——现在我愿意跟你走了。绮夜之抄·完尾声他感觉自己在深邃的晦暗中不断下坠,没有尽头的下坠,周遭隐约可见一张张或狰狞或庄严的面孔,它们同样注视着他,眼神中写满了不可知的悲哀。有什么人一直呼唤着他,起初这声音还很响亮,到后面也模糊起来,断断续续的,他的神智慢慢变得混沌,怎么都逃脱不出这段冗长的潮湿。我要死了。在一切不可知的恐惧中,唯独这样的想法变得格外清晰。这一定是在通往死后的世界,他本能地伸手去握自己剑,袖子里却空空荡荡。他没有剑了。无数昏暗的光在眼前碎裂后又凝结,直到消失不见,而他的意识也在层层重压下溃散……直到某一刻,柔软干爽的气息将他包裹起来,窒息的痛苦渐渐远去。虽然还是暗,可不再茫然无措,无端地令人觉得心安。“春偶来,锦葵开,将离零落,红颜难持,白发不摧……”唱歌的女人嗓音没那么娇俏甜腻,带一点沙哑,像是长久身体不好咳嗽咳坏了嗓子,依然是婉转动听的。她唱一句手中剪刀便落下一次,喀嚓喀嚓的响声不绝于耳。他睁开眼睛坐直身体,身上盖着的苏芳色绸缎罩衫滑落下来,捡起来看了下,云鹤样式的暗花,看剪裁是女子惯穿的样式,还带着一丝丝的药材和胭脂的混合香气。这屋子里的摆设熟悉又陌生,被从枝头剪下的花朵散落在桌子上,和那些陈旧的算筹混在了一起,一侧摆着精致的丝绢屏风挡住绝大多数的西晒,一侧的窗户半开着,傍晚的余晖映照出桌子旁那道冷淡而美丽的人影。如云的黑发将将好垂落到地上,素色凤尾裙外头罩朱瑾色披肩,染了杜鹃的红指甲将算筹一枚枚地拨到竹筒里边装起来,有条不紊地做完这所有的事情后,她像是才注意到一旁还有个人似的,转过头来一言不发地望他。他同样愣怔怔地看向她,因为太过吃惊连言语都忘记。过去他曾经无数次见过镜子里的自己,也有许多人都说他和父亲长得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却从没有人说他长得像他的母亲。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曾经那位穆少爷的妻子,就是这个家的年轻女主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禁语,这位早逝女神算的容颜就像是一片夹在旧书中的梅花,渐渐干枯直至被所有人遗忘。“醒了?”她错开目光,以冷淡却温和的口吻道,“刚好,再不醒我就要叫你了。”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认错了人,眼前的这人其实并不是自己的生母而是哪位他不认识的夫人,不然的话要如何解释这过于和善的态度?他艰难地张口,“……,这里是哪里?”母亲两个字在舌尖停留了许久,最后还是被生生咽了下去。“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介于生与死之间的随便什么地方。”她答得漫不经心,他紧盯着她,思忖她所说的是真是假。见他这幅模样,她叹了口气,“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看来中间过去了好多年。”“嗯。”因为拿不准她的意思,他没有说太多,生怕哪里又戳中了她,让她失去神智地发起狂来。“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待久了不是好事。”哪怕这口气说不上多么亲密,但无疑是她第一次没有用带着厌恶的眼神看向他,朝着他尖叫咆哮让他去死。“我也该走了。”纸门拉开,显出庭院里的光景来。看到那条从山上引流下来的溪涧和梅树,他忽地想起来这里是哪里了——这里是随着她的逝去被永久封闭起来的那间别院,少年时期他曾经悄悄溜进来过一两次,但里头的家具器物和悬挂的字画要么收起来要么都蒙了层白布,根本不是现在的样子。这是他初次见到这里有人居住时的模样,没想到居然是在这种情境下。“他们都在等我,我在等你睡醒,现在你醒了,我就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了。”——你为什么要等我?在这逐渐逼近的焦躁中,他仍旧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