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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时候想,不如就让我死了吧。不要避那一箭,不要躲那一刀。战场之上,人真的好容易死,我只要稍微恍个神,就可以不再受这些苦。”他自嘲般扯了扯嘴角,“可是,我又怕。怕你还活着,怕你已经原谅了我,怕你在等我,怕你找不到我……我到处找你,也在心里骂你。骂你为什么这么胆小要躲起来。我现在已经比你哥哥更厉害了,我比他更能保护你。你出来,只要你出来,我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可是,我更多的是骂自己。我知道你躲起来是因为我,你讨厌我,你不想见我……”桓是知的泪水再也收不住,顺着面颊向下,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她如何能讨厌他?她如何不想见他?“恶心”两个字,从来不是她对他的感觉。她只是讨厌自己,讨厌这个明知不可不该,却怎么都死不了心的自己。“我把整个建康找了个遍,又跑去杭州和琅琊。每换一个驻地,我就在想,是知会不会喜欢这里的气候?会不会喜欢这里的食物?她会不会突发奇想,跑到这里来生活?”他那揣摩的期许和小心翼翼令人难过,“结果,你居然去了太原。”他的目光赤裸裸地盯着她:“你不是一直喜欢江南吗?可是,你居然去太原。”桓是知转过脸,面容楚楚,梨花带雨。他的声音让她心痛。她想解释。说自己颠沛之中的身不由己,说留在王家是阴错阳差,是受到那些听课的孩子的羁绊。说自己同样也是日日夜夜思念着他,可碍于这无可逆转的现实却又不敢见他。可……事已至此。事已至此。如鲠在喉。她有些无望地闭上眼。可马文才接下去的话,又刺得她复又睁开了眼。“我现在才知道,我这五年多有多么愚蠢,多么一厢情愿。”他笑得无比难看,“你的女儿都已经三岁了……四年前,你就已经放下了,只有我还在这里盼什么久别重逢……”女儿?桓是知一愣,随即明白了。他是把王辰错认为是她和王蓝田的女儿了?!她艰难地张口:“马文才……”他情绪激动,咬牙道:“怎么,又要叫我自重吗?我为了你,难道还不够隐忍吗!倒是你,桓是知,五年前,你就是王夫人了!这么多年,你和他……到底是谁不自重?说什么太迟,说什么木已成舟,不过是你舍不得你的夫君,你的女儿,舍不得不做这个‘王夫人’吧!”“你……”桓是知被他这一通大吼气得胸闷。她和王蓝田明明清清白白,他凭什么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吼她?就算她真的和别人成亲生子了,他又有什么什么立场指责她?他自己有一个同房丫头,一个正房妻子,不过是求子不得而已!她想起桓玄……他们二人此刻的境遇,不正是当年谢jiejie和哥哥纠葛的重演吗?权势,时间,是多么可怕的东西。竟将她和此生挚爱,推到了这般尴尬的一个位置。他曾是那般熟悉。可如今,她已不敢确定自己还了解他几分。或者,他也并没有改变。当年,他就是信奉“成王败寇”的雄心少年,合刘裕,灭桓玄,确乎是为了公义,但谁又能说没有为了权势的私心呢?哥哥当年难道就不爱谢jiejie吗?只是,爱又如何。桓玄可以为权势联姻,他马文才,不也“被逼着”娶了王亦如吗?被什么逼的?不就是为了马家的地位权势?解释有什么意义呢。说来不过几个字,身不由己,时过境迁。二人何辜,真心何辜。如果这样的误会能让他稍显平衡,更快地挣脱执念,能给他一个借口厌弃她,她又何苦解释呢。“既然你明白,那就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她缓缓道,“今生,已经多说无益。若有来生……”“来生?”他冷笑,目光突然向后一跳,“这么说,这辈子,你是铁了心要和这家伙厮守了?”桓是知蹙眉,顺着他的目光转身望去,只见王蓝田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身后。他神情复杂地看看马文才,又转头低声唤她:“是知……”这一声“是知”刺痛了马文才的神经。他剑眉一挑,顺手就抽出了佩剑,径直向王蓝田逼去。第九十章嫉妒他本意,是来解释的。北伐归来,不及解甲,马文才便被召进了宫。汇报完军情,又一头扎进军务之中,直到两日前,他才知晓桓是知就在建康的消息。而且,销声匿迹多年的桓小姐,已经成了“王夫人”。也正是在两日之前,府上的人突然给他“报喜”,说是马夫人“沉寂多年”的肚子终于有动静了。每一件,都让他有些发懵。这怎么可能?他从来没碰过王亦如。新婚之夜,二人也只是枯坐一夜,可怜的新娘子划破手指染红了白帕才算对外有交代。她怎么可能有身孕?但真正让他窒息的,是桓小姐成为“王夫人”的消息。无论如何,他和她并未了断。尽管因为“无后”一直承担着“不孝”的压力,他也一直一力承担,并苦守住了这份执念,她怎么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嫁了人?还是嫁给王蓝田!虽然委屈又失望,但他很快就在心中为她找到了“借口”和“理由”。那样的乱世,她一个无靠无依的弱女子,为谋生计,委身下嫁也着实情有可原。是他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心爱之人。她还好好地活在这世上,他便应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有什么立场,去指摘她逼不得已的“不忠”呢?他回了一趟将军府,准备换一件衣裳好去梁府见她。踏入卧房,却见王亦如正一言不发地坐在床上。他同王亦如分房多年。她坐的是他的床榻。他略有不悦:“你在这里做什么?”王亦如看着他,淡淡道:“等你的休书啊。”“这件事以后再说。”马文才瞥了她一眼,径直走到衣橱前,语气中竟还有一丝诡异的歉意,“这个事不能怪你。毕竟这多年……你放心吧,我不会追究的。到时候我会给你足够生活的钱,让你们俩远走高飞的。”“远走高飞?”王亦如道,“你什么意思?”马文才的手还扶着柜门:“你既然都说出了‘休书’二字,那我们也就没必要再打哑谜了。你别担心,我马文才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王亦如怔住:“就这样?”马文才察觉到她语气中的异样,但也无心深究,只淡淡道:“不然你还想如何?”“我想如何?我能如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