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一个坏消息换一个坏消息
维纳隔着玻璃门跟海伦·若森内克挥了挥手告别,又去了一趟顶层的无尽之海,确认没有要找的人,回到一楼拿了挂在电梯口的长柄伞,缓缓走回雨中,往宿舍区走。他没想到这个时候弗里曼会不在实验室——尽管阴雨绵绵,现在已经早上九点。而且莫拉也不在。 也许因为今天是周五?维纳失笑,觉得自己已经过得有点不知岁月。 维纳刷学院卡进宿舍区,收伞施了防水咒语,进电梯按了顶层,叹了口气,从1601开始找弗里曼的宿舍……1604,门卡上签着优雅的名字,是费丽娜·A·莫拉……维纳看到认识的人,顿了一下,正打算往下看,门忽然打开了,弗里曼正提着一个空杯子迈出来,衣着整齐,但很居家,没穿外套,只露着一件黑色毛衣,正把一把钥匙往裤子口袋放。 “……早安,珀西?”维纳缓缓打招呼,“这不是莫拉师姐的宿舍吗?” “康尼,你来了!早安。”弗里曼听到声音才意识到维纳正站在门的另一个方向,他把门关上去看维纳,瞥了一眼门边插的名卡,“是她的没错。”他有点心不在焉地打了个哈欠,问,“去打杯咖啡?” 维纳拿长柄伞点了点地:“我以为或许你该向我解释一下——” “昨晚通宵看文献所以没去实验室。”弗里曼道,“您该不会要告诉尤金我旷工吧?” 维纳失笑:“不是这个。” “喔——”弗里曼叹了口气,“那就是好奇为什么我从费丽娜这里出门?”他回头看了眼维纳,眼神难免有些忐忑。维纳挑眉,示意他解释,弗里曼松了口气,“因为文献是费丽娜她们实验室的保密内容,我不能带出她的地盘。” “很合理。”维纳道,“不过考虑到你已经叫上师姐的名字了,我持保守意见,并不发表别的评论。” “好吧。”弗里曼道,“难道我称呼她的名字是不被允许的事情?我们可是朝夕相处的实验室同事。” 维纳迟疑了一下,缓缓道:“但考虑到——别的实验室若有挂名学生,并不会要求他们真的到挂名的那个实验室去打工的前提。” 弗里曼困意微消,读懂他的言外之意:“……你怀疑费丽娜?”弗里曼第一想法是他和费丽娜私下里的人体实验被维纳发现,继而才想到费丽娜在被自己请求之前就决定了在0226做自己的同事——尽管对他们不信任的那位贝默林声称是费丽娜为他做论文指导。但费丽娜的选择他并不觉得奇怪,魔法师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奇特想法,或许费丽娜心血来潮来个临时跳槽或者体验生活,据他所知,费丽娜的工作和知识面涉及比一般魔法师广泛得多。弗里曼抬眼瞥了一眼维纳的脸色,有点复杂。 维纳叹道:“接受了你和莫拉师姐对穆提的疑心之后,我一直疑神疑鬼的。我现在不能对所有人都不怀疑。莫拉师姐起了占卜阵之后,我回本部又找韦斯克拉占卜了一次,但是……但是我发现我也没办法相信韦斯克拉。” 弗里曼拍了下他的肩,又游魂一样晃进水房,声音在热水声里有点虚无缥缈:“是你先来说最近可能有事要发生的,很应该是你保持这种心态。”维纳给他说无语了,长柄伞拄着地,看弗里曼从杯子冒出的咖啡味的白雾里走出来,换了个话题:“你不给莫拉师姐带一杯?” 弗里曼愣住了,睁着一双澄澈的蓝眼睛,低头看了看咖啡杯,又转头看水房:“……待会再召唤一个奥普斯吧。”想到了解决方案,他端着咖啡,闻着香味精神振奋地往回走,并摸出了钥匙。维纳问:“你文献没看完?”弗里曼随口道:“是啊。太长了,但是也很重要,我必须中断手头的大部分实验把东西看了。” 维纳幽幽地跟在他后面,看他开1604的门:“我接受你能随便进莫拉师姐房门的事实,但你是否能考虑一下我能不能进的问题。” “当然,请进。”这是费丽娜·莫拉的声音,“早上好,维纳。”门被彻底打开了。 维纳从弗里曼身上移开目光,礼貌地行礼:“晨安,莫拉师姐。” 莫拉显然知道维纳来是为了正事,于是维纳和弗里曼踏进门的时候,面对的是铺了桌布放在地上的储物箱和储物箱下面的地毯和坐垫,黑色丝绒桌布上放着两杯咖啡(费丽娜的陶瓷杯和一个一次性纸杯)和一碟吐司。她平淡地指了指坐垫,“寒舍简陋”,然后跪坐下来,手悬空在咖啡杯上挥了一下,解除了一个保温咒。维纳正客气地道谢,弗里曼看着维纳已经坐下、把纸杯装的咖啡往自己面前放了一点,并不客气地发问:“费丽娜,你什么时候整理的这些?刚才还没有。”他抬手指了一下完全挡住书桌和椅子的屏风——架子像水晶,又比水晶更绚烂。 费丽娜道:“别忘了我是个魔法师。”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而且是你的师姐。” 维纳把纸杯举在面前挡住一点偷笑。 弗里曼抓了一把不太整齐的灰发:“原谅我没睡醒。” “没关系。”维纳反正很清醒,“开完屏蔽阵你就没用了。” 维纳以为弗里曼要对于自己说他是工具人有所意见,没想到弗里曼立刻去看了费丽娜:“我的‘红灵’,你放哪了?” “项链?”弗里曼点头,费丽娜起身,绕到屏风后面,从桌上拿了那条红色宝石的项链出来,弗里曼伸手去接,费丽娜像捧着沙子一样,侧手倒下去,落在他掌心,小心着没碰到他,弗里曼接过来,想到早上他拿钥匙是费丽娜放在桌上的,于是这会儿还钥匙也放到她那杯咖啡的边上,然后才捏着“红灵”,开了屏蔽场,缓缓坐下来,道:“总觉得这有点欲盖弥彰。” 费丽娜看他一眼,又看维纳,直接切入正题:“我发送给卡劳妮的邮件一直发送失败。” 弗里曼喝了一口咖啡,发现忘记太烫,烫了一口,道:“我觉得不是信号问题。” 维纳也看弗里曼一眼,才看费丽娜,道:“我知道。我也有事情要说。” “好吧。”弗里曼没念咒语,手指在杯口飞速画符,看也没看画得如何,符飘下去,“首先是情报交换环节。” 维纳道:“上周有个无派系的研究员在双子塔跳楼了,当场死亡。” 费丽娜怔了一下,弗里曼问:“谁?” “昆金·韦斯特,魔法生物学院的,好像是基础人体医学那边的。”维纳说着口气有几分兔死狐悲的意思,“遗书说了些压力过大、职场霸凌、学校方面坐视不理之类的。学校想压着,但他有个好友是记者,最近一直在试图把事情闹大,想要一个真相。” “我不认识他。”弗里曼皱眉,“为什么要真相,难道不是自杀?” “现场是自杀。但关于自杀动机、遗书内容的真实性……以及学校认为的是否受人诱导的可能,都在调查。” 费丽娜神色有些凝重:“虽说我不认识他,但基础人体医学那边也有我认识的人。维纳有没有听说过他们那几个系科研工作要求很严苛的事?” 维纳显然听过,点头:“尤其是和非魔法界医学交互的那几个学科。” 费丽娜问:“职场霸凌指控的是谁?” 维纳摇头:“我不是很清楚。他似乎是一个无派系。”他道,“那个记者可能和我有亲戚关系,他姓古德曼。所以我不方便多问这件事。” 费丽娜不知道这个“古德曼”的意义,但弗里曼知道,半是解释半是询问:“你祖母那边的亲戚?” 维纳叹气:“所以我就更不敢问了。只是这件事,在老师看来非常不祥。” 费丽娜似乎也觉得不祥,心口忽然怦怦地跳:“卡劳妮最近如何?” “现在差不多九个月了吧,具体不清楚。康显已经请了陪同产假,不来上班了。”维纳耸肩,“要不是康显夫人看重我们在做的事情、需要我,康显早不理我了。”他看向费丽娜,又道,“但她提到了邮件的事,她收到你的邮件,但对于邮件来源终端有些诧异,想确认一下。” “嚯。”弗里曼道,“她发现了发送邮件的不是费丽娜的电脑?这个怎么看?” “她有个多重认证安全系统——‘猫头鹰金属盔甲’。”费丽娜同弗里曼解释,然后跟维纳道,“我用的珀西瓦的终端发的。” “那就文件确实是来自你?”维纳自己腿边有电脑,“我希望你确认一下和你的原件是一样的。” 费丽娜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电脑拿过来开机,从屏幕侧面拽出电子猫头鹰,翻到发送失败的页面,跟维纳交换电脑:“珀西瓦说可能是我的电脑的问题——鉴于曾经有一天我发现有人窥探我的寝室——所以想让你检查一下是不是确实有问题。” 弗里曼坐的位置离他昨晚放下来的电脑包不远,他懒得起身,伸展着自己的腰伸长手臂把自己的电脑也拿了过来:“我也看下发送信息。”并提出别的发现,“说实话,费丽娜,你灵阵推算最近两周是不是崩的次数太多了?不像是完全没问题的样子。”那是费丽娜常用的魔法建模软件,弗里曼也用,但只用得到最简单的部分。 费丽娜一边拿硬盘上的文件备份和维纳那里的进行比对,一边轻声回复弗里曼:“那可能只是电脑硬件问题。” “我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不好意思,莫拉师姐,不是说正事——珀西,你少说两句,你今天说话怪怪的,没睡够?”维纳给费丽娜的电脑上接线,查工作记录,“等下,确实有不对的地方,莫拉师姐,来看一下。” “这里,显示安插了一个程序,会拦截你发送包含特定附件的邮箱。拦截标准给的是一个文件。” 费丽娜只看了一眼文件缩略图:“这是阵法检验报告通用模板。” 维纳道:“安装时间在这里。夜里2点49分。你说有人曾经夜里来到你的寝室?” 费丽娜把那天的事情叙说了一遍。维纳若有所思,瞥了眼弗里曼,他正托腮坐着,另一只手在电脑边框上一下一下地轻叩,看起来有点困,又有点烦躁。 维纳道:“你别敲了。” 弗里曼啧了一声,直起身子,摸出手机来打字。费丽娜感觉他是在给自己发消息,解锁看了一眼,果然是,框里赫然写着:“PBtP在你口袋里?”他说的是那张毒弓之女的卡牌。 费丽娜默不作声地手机锁屏收回去,接着维纳朝她眨眼道:“I,m so sorry.”费丽娜又把手机摸出来,回复:“我的电脑在同步接收信息。” 场面一度非常安静,弗里曼锁了手机反扣在桌上,端起咖啡小口小口地抿。维纳忽然道:“韦斯特的遗书有一段逻辑非常混乱,但那一段的结尾,他写:‘我无法想象法拉赫和LW魔法学院出于什么目的建立了春泉平台,但绝非良善之举’。” 弗里曼脸色肃然。费丽娜道:“确有计划一部分基础人体医学的实验室也要择期搬到春泉。” 维纳道:“如果此举并非良善,那么可能会有哪些——恶意?” 费丽娜淡淡道:“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无止休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