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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这里后,他不仅没避开恼人的立交桥高峰期那万里长城般的堵车,反而碰上了一条堵塞得更严重的,从家去往静荣医院的路。几乎四面八方的车汇聚到这里,就像大动脉一样。他实在是不能理解在这样道路旁的小区为什么价格会比四环高。房子面积还比四环那间的小。季知非承认自己对于钱,是有些计较,谁还不计较钱呢,纵然他再有钱,也是他熬夜救命换来的。当然了,季知非不认为这是一个好的认知,只不过他从前没有可以拿来寄托精神的对象,也只能拼命赚钱了。季知非在床上坐了一会,又去了洗手间,拿毛巾擦干头发,再取出吹风筒,对着冷风吹了一会,头发被毫无章法的吹法吹得凌乱如巢,堆叠在他脑袋上,他也没什么心思打理。半个小时前,苏风眠发来的好友申请理由是询问苏落崎的病情,实际上,季知非不想现在就告诉苏风眠:苏落崎其实完全可以出院了。这样他明天也许就见不到苏风眠。因此他在半小时前,仅仅回了几条同学群聒噪的短信,又去洗了个澡。洗完澡之后的现在,他稍微清醒了点。晚餐喝下的葡萄酒似乎从脑子里转移了出去,或者是被水泡得稀释了,季知非总深信不疑一件事——洗澡会让脑子进水。所以脑子进水的自己通过了苏风眠的好友申请。他望着那一句绿油油的对话框上黑色的字:“您已成功添加对方为好友,请开始聊天吧”。开始聊天,他要说什么?季知非只好去百度百科逛了一圈,搜索了“如何快速搭讪”诸如此类的问题。但不论怎么搜,显示出来的方法无非是“夸赞对方”,“胆大心细”,这些没有用的套话,就像高中语文主观题答题套路一样笼统。答了不一定有分,不答的话,的确没分。这是一场冒险。季知非拉过被子,覆盖在自己腹部,陷入了焦灼。他不认为自己拥有这样的品质和行为特质。首先他不擅长夸赞任何人,包括他自己。其次,他也不是胆大心细的人,除了做手术的时候。而这种胆大心细看上去更像是走投无路,因为他不能在手术台上有任何踌躇。再说了,如果他真的足够胆大心细,十四年前就该发现自己对苏风眠的感情有多真切,那么现在和苏风眠在一起应该也有十多年了。季知非对自己和苏风眠的感情有一种盲目的自信,他认为他们如果在一起,便不可能分手。苏风眠曾经这么喜欢自己。季知非这么想着,心口不太舒服,好像被人剜了个洞,难以填充。他又换了一个搜索引擎,挂上VPN,用了外网。季知非想,外国人或许更擅长“没事找事没话找话”。他细细看了看搜索结果,但不论怎么看,用何种语法去翻译,他都觉得这样直白赤裸的邀请都像是在约炮。季知非咬咬后牙槽,索性退出搜索界面,将手机搁置在床头柜上。他躺下来,手臂枕着自己的后脑勺。开始思考苏风眠当初是怎么和自己搭话的。他记得比较清楚的,是某个下雨天。苏风眠在cao场上跑步,没带伞,而在那时,他自己刚好从cao场旁边路过。季知非看了眼cao场不远处在大雨中飞奔的落汤鸡,的确是落汤鸡,苏风眠淋得浑身都湿透了。白色的短袖贴着前胸后背。季知非站了一会儿,没有打算停留,但苏风眠却在他站立的几分钟内,朝他跑去,顺利且理所当然地钻进了他的雨伞下面。几分钟的时间,的确足以让苏风眠朝他奔去。cao场再怎么大,也不过四百米,跑上一圈也不过一分多种。季知非有些后悔自己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那,看起来就像是特地在等他。可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按理来说,言情里的主角应该是给自己喜欢的人撑伞,到了苏风眠这里,变成蹭喜欢的人撑着的伞。“谢谢。”苏风眠单方面地道谢,语气很平淡,但是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出卖了他。季知非知道自己无法拒绝一个对自己怀有期待的人。毕竟他总不能对苏风眠说:“请你从我的伞下离开,去淋雨吧。”这样的话。这不礼貌也不现实,万一苏风眠感冒了还会赖在他头上,苏风眠体质并不好。季知非只知道苏风眠体质不好,也不确定自己怎么知道的,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可能是每次换季,他都能看到苏风眠随身带着一包……小柴胡颗粒,他吸鼻子的声音巍巍颤颤,打喷嚏的时候像个猫在撒野。特别是苏风眠偶尔坐在季知非身边上课的时间里,季知非只能通过把注意力集中在黑板前那些老师身上,才不至于被苏风眠小声的咳嗽和隐隐约约的呻吟给打乱思绪。说实话,他不太能处理苏风眠生病这件事。忍无可忍之际,季知非会对苏风眠说一句:“你太吵了。”之后苏风眠就会很安静地坐在他旁边,咳嗽变得很隐忍,闷在喉咙里。季知非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达到了他的目的,他只想更专注于课堂。可他的注意力依旧难以控制地飘到苏风眠身上,季知非会想很多问题,比如为什么这个人会喜欢自己,喜欢哪一点他改还不行吗……无数次想问,无数次问不出口。所以他还是得通过疯狂做笔记,极其认真地听课,让自己平静下来。何况此刻,季知非低头觑着苏风眠,苏风眠头发湿漉漉的样子,颇像林间被露水沾湿了的小鹿。尤其是那双眼睛,杏仁一样,让人有食欲。没错,是食欲。季知非想吃东西,具体是什么东西,他没有继续想下去,可能是杏仁,也不止于杏仁。季知非便默许了他蹭伞,一路送他到宿舍。在宿舍楼前有一个自行车棚,与宿舍大门口衔接,苏风眠快步走进去,从季知非伞下溜了。“谢谢你。”苏风眠或许不知道他这一次说“谢谢”的时候,耳根已经红透了,像一个水蜜桃。沾满了清水的水蜜桃。季知非又想吃东西了。他第一次发觉苏风眠总让他对“食物”充满欲望。苏风眠跑开后,季知非想了一会,苏风眠为什么不说点别的。整个过程,只有两次“谢谢”,他难道不想说点别的么。——但是,季知非垂眸望着自行车棚内地上的水迹,浅浅的水面倒映各种自行车。他给苏风眠做了一个简单的评价:苏风眠是个很礼貌的人。后来他折回了教室——本来他也是要回宿舍的,可季知非不想让人误会他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