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最大的杀招来自最亲近的人;坦白掉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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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一串车马停下来,包括前头太后的马车、随行卫军。 大太监福安混在人群中,代替太后耳目。 天师道长蹦哒怒吼,“交出那妖女!” “她不是此间人士,更非梁二姑,梁二姑衣冠碑在此!” 太医向李斯柏行礼,正气凛然道:“殿下,您擅儒释道,医也有所涉猎,不防亲自为这妖女把把脉。” 梁沁眼角剧跳。 大夫人搭着春香的手下车,艳眸先睃巡一圈,看向梁沁,眼波含笑。 梁沁面无表情回视,长袖里手摶成拳微抖,又是这女人?!难怪这几天这么安静,吃食皆无异常,原来闷着这招?! 老配方,搞她还是非榨干她价值不可?! 已颇接近京城,这回借除她搞甚大名堂? 给李斯柏扣上与妖女厮混的帽子?诬他与正道为敌?让他们亲手除她?面上不显,她脑子疾速运转。 天师道长怀揣原主梁二姑的衣冠匣子与衣冠碑,一手持桃木长剑,满脸势不两立幽戾亢奋,就那副匡正道天道法海式表情。她最烦这种,完全没法说通,他们疯狂自恃人与一切异常殊途,以正道之义,非痛下杀手诛之后快不可。 仙风鹤发老道还是负手站后头。 高头大马上,李斯季一身劲装,马尾飞扬,朝天师道长伸手,“你那证物,我看看。” 道长想递出衣冠、小石碑等证物,又不信李斯季,怕给他毁了。 李斯季轻嗤,“我堂堂皇孙,还会当众吃了你的证物不成?若佐证我家姑姑是异类,该沉潭、火祭便沉潭火祭。” 极少拿捏身份的他,倨傲起来倒也颇像一回事。 梁沁转头看他,又望了望天,囿于时代认知,他们若真依附邪说,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一年青道士将证物呈至李斯季马下,李斯季居高临下,不下马、也不让兵卒近身接,剑尖挑穿匣子与石碑凌空一甩,持剑劈砍,生生将碑匣搅成一团粉末! 梁沁猛地抬头看他! 小狼崽!不愧是她的小狼崽!不愧舔她逼呼噜噜喝她yin水的小狼崽。 她直想哈哈哈狂笑三百声。她重立原主衣冠冢于北门小院后,托小鹤儿她娘照看着呢。 李斯季瞥了她一眼,俊帅桀骜眼里得意流转。 “哪来的瘪三,持些甚来路不清证物便污蔑我家姑姑是妖怪?把脉?笑话!你说我偷吃你家一碗粉,我便得镗开肠子自证里头只有燕窝没有粉?” “你!你、你!”天师道长持剑杀上来,几个道士随后呼喝大叫,“诛妖女!” 最前面的李盛拓挥刀迎了上去。 李斯季、李盛拓这素最不合的俩,并肩开打,李斯中刚欲抬腿,仙风鹤发老道拂尘轻描淡写一挥,李斯中连退几步。 这内功已臻化境?李斯中顺势错步挡梁沁身前。 李斯柏看向仙风道骨老道,一派矜贵拱手,老道还礼。 “请教仙道,孤不明白,别说有无人证、物证,姑姑是人是妖是鬼是怪,并不曾伤着哪份生灵,这般起心魔撕杀,岂不更悖道心?yin,论迹不论心,恶亦然,更不论出身。” 老道斜睨在李斯中身后探头探脑说“对”的女子,不过比一般民间女子更灵动些,确实无染半分血腥气; 看向李斯柏,他仍拱着手:“那老道问殿下关乎生灵的?” 李斯柏一怔,神色僵顿,梁沁急看向大夫人,果然,那恶毒女人紧张地嘴角紧抿,瞳眸幽敛,她心下暗道不妙! 幸许她多心?余光瞟着李斯柏似也扫了娘亲一眼,颇无奈无望的一眼? 李斯柏缓缓道:“仙道请问。” 老道一字一顿,“殿下当初拿自身、苍生、朝庭、国运起誓,此生不入京城帝都,如今逆天违誓,置苍生、朝庭、国运为何地?若灾起、生灵涂炭,殿下用甚背负?” 李斯柏寂然不语。 周遭一阵喧哗。 茬在这等着呢!明怼她,暗还是搞李斯柏! 她知道他起恶誓不入京城夺位,自请至青州成制衡棋子,但没想他们是逼他拿朝庭国运苍生起誓,那个截胡窜位的皇帝确实顾忌这个自小当储君养的皇太孙。 那些jian人,真懂童少便写轻君赋、描画巨幅井田江山心怀天下家国的李斯柏!用国运苍生拿捏他! 梁沁死瞪人群中的老福安,拳头握起、放开、握起,刚想大声反驳,脑中灵光一闪,不对!这种拿苍生国运作筹码的誓,皇帝、太后应不会主动外传,这有损天威、天家仁慈爱民皮脸,她偷觑向大夫人。 王淑慧姝丽不失端雅的脸下巴仰起,原本紧抿的唇已微松,法令、两边嘴角按捺不住渍绽出丝胜券在握小弧线;起初还为小寡妇的出现忧虑,到底还是抓住了战机。 扫了她一眼,眼皮有力掀抬、眼珠七十五度斜瞥开。 最大的杀招来自内部、最亲近的人?! 梁沁不嘲笑某些宫斗电视剧反派女配演技夸张了,她几乎能听见那双精致漂亮眼皮掀闪着得意轻嗤。 天师道长和刘太医北门掳她、槐树后挖碑,与李斯季、李盛拓巡府私兵打得一地狼籍,大夫人隐而没过问、发难,却趁此找刘太医寻源溯根策动,请身手、身份超然的这破仙道再度出山诘问狙截。 和二夫人一样,这女人其实对身份卑贱、孤癖的原主,以及后来借壳钻出孤介小院的她都无感,不同的是,这女人心狠手辣将蝼蚁命的她,当作人rou棋子,招招断李斯柏的路。 梁沁也不再看向那边,转看向李斯柏,心一绞一绞的。对于在现代,原生家庭极幸福美满、爹疼妈爱爷爷奶奶姥爷姥姥宠的她,这种痛远甚什么输赢结果。 他说他有一颗品味诸般的心,这诸般的下限到底在哪? 是八九岁时,起誓救阖府老小,及长欲杀回京城,亲娘将誓言外传的背刺? 他会不会后悔,当初心神俱损,跌跌撞撞回府,将所受折辱,全告诉娘亲? 梁沁气得发颤真想当众骂粗话。王清凌和李斯中同时握住她的手。 老道拱手,眸光慈祥带钦赏,“老道很钦赏殿下,不说当年京都纸贵轻君赋,在青州多年,纵横平匪、为民屯田、富饶一方,且,殿下面……” 那边还在打得火起,几个道士被李斯季踢倒在地,李盛拓险些砍了刘太医狗腿,老道边说边拂尘微动; 李斯柏打断老道:“此处近万兵,过山隘,还有数万,仙道想阻我,我强冲,便如仙道所说,生灵涂炭,血流成河,着实没这必要。” 老道看他,手伸出,示意讲下去,愿闻妙解。 他从容侃侃,“既是知我故人,仙道不急于一时决断,不防一路相随,当护卫太后、督我家姑姑可曾为害生灵,京都城门前,孤自与仙道一个说法。” 大夫人眼皮再度掀起,看向老道,唇急努了努,一道士在后头扯老道广袖,提醒依计划实施,擒妖女、阻李斯柏进京。 老道只看着李斯柏。 李斯柏轻嗤,“孤长于内廷,听政五年,一言九鼎自不在话下,应承与仙道说法,决无拖欠”,他略作停顿,“且,仙道已窥得天机,无需妄自菲薄,听风是雨,此时、此处根本无需有血光。” 后半句,言语铿锵。 老道沉吟,“可!”又道:“殿下说得是,恶,论迹不论心,更不论出身;若这女、子无伤害生灵,老道保证道门不诛她。” 老道慈祥眸光深深看李斯柏,拱手告退。天师道长与太医狠狠跺脚,携一众道士离去。 梁沁长呼一口气,她刚才经历了什么?李斯柏谈笑退龙虎山真人? 她无意睡了一个举国闻名的前皇太孙? 李斯季和李盛拓收起刀剑,李斯中捂嘴轻咳,李斯柏转头看他,“速喊老禄奉药丸过来服下,”抬手示意李盛拓,“前方山坳湖边小憩再启程。” 这回梁沁很确定,李斯柏转身时,扫了大夫人一眼。 她差点想跳起来喊:就是你娘!坏透了! 清冷人真是有颗柔软心,李斯中递与她水囊:“里头加了参须,先定定神,少倾泡个热水浴消悸,去一身晦气。”转身张罗兵卒架起大锅煮水后才去找老禄伯服药。 李斯季和李盛拓打点兵卒站岗巡逻;王清凌被大夫人喊去。 李斯柏坐湖边青石上,青丝及腰,肩背挺拔,将湖山衬如画。 梁沁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努了半天嘴,蹩脚起话头:“上回在太后那惹的天师道长,真是可恶。” 李斯柏侧头看她,嘴角噙笑,半晌又看向面前的湖山。 “所以,姑姑打哪来?” …… 她抬眼看他,他没转过头回视,淡淡赏湖景,云团掠过湖面,映在他精致明澈眼里,绵长睫眨了眨,将它们如幻境眨走。 她拿起两颗石子,一前一后摆青石板上,指后面一颗,“这是此时,此地,你,”指向前面一颗,“这是千年后,我。” 他垂眸看了几瞬,才抬眸看她。 她故作轻松,耸了耸肩,“我本好好吃喝拉撒,倏忽被挟裹至此。我确实没害任何生灵,当时原主梁二姑已悬梁上吊。” 他仍半懵看她,俊眸眨了几眨,这付懵懂模样,颇有微赧腼腆时的撩人不自知,若非不合时宜,她真想挑起他下巴,狠狠轻薄他。 半晌他问:“千年后如何?” 跟古人描述现代化挺不容易,她眉头微蹙组织语言,“女子能上学堂,亦可为官,一般于私人商号或府衙务工,姑姑我上了十六年学; 你知道战车?就沙场上马拖着车那种?千年后,是一种叫电的东西拖着车,耕田、驼运物资,姑姑会开车呢,你沙盘里的筹谋设想,千年后都实现了,从京城寄函至青州,次日可达,人坐能飞的电鸟半日可至…… 千年后没有皇帝宫庭,百姓依据规则选举丞相、府尹,府衙收税,为民办事,人人膝下有黄金,平等自主自立,无需跪拜哪个;” 说到这,她有点心疼他,宫斗、权斗都没有岁月流逝、坚持的梦想什么都不是残酷,他和此间繁华,在她眼里,其实就一坯过时陈旧黄土。 他一直眸眼微敛、极专注听着,她停下良久,他才转头怔怔远望,喃喃:“是该如此……” 不愧是他,若是那天师道长听了定大跳大叫一派胡言。 她看他,心头暖烘烘。 “孤亦曾设想,让女子入朝为官……” “嗯。”她信。不只是信他,她相信漫漫历史长河里,肯定有过这样的人、这样的想法。 他看着湖面不时被鱼顶起的涟漪。 她没打扰陷入思绪的他。 一条大肥鱼跳出湖面,激起一朵小浪花,他回过神,转头神色复杂看着她问:“在那,你可有夫君?” 她摇头,艳眸眨动,眉飞色舞,“千年后女子选择、乐子诸多,不急早婚,姑姑未婚呐,但有一男友,长得甚好。姑姑是颜控么。” 几息后,他似下意识重复:“长得甚好。” “嗯呐。”终于坦白一身轻松,舒了口长气,腻歪斜靠进他怀里,“所以,你不会送我沉潭火祭?” 他大手顺势伸进她衣襟,摸揉她奶子,“怎舍得我的启蒙姑姑?!” 她轻颤,看天上云丝云团都轻盈许多,穿越小说主角一般都使劲扣合原主性格、环境,她是反着使劲跳脱原主孤价寡言守贞外壳; 余下的时间,她更能做她自己了。 她开始倒打一靶,戳他喉结,“你们也诓我,对吧?老早发现我有异,才设局让我当启蒙姑姑?!比我瞒你们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