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日常一：好饿
文杉在睡梦中感到一阵饥饿。 梦中的她坐在热带雨林中某棵大树的枝干上，枝干距离地面大约几十米。 她似乎在这棵树上被困了几天，身体上有些细小的擦伤，雨林里黏腻的空气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馊了。 虫鸣和风声搅拌在一起，她低头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子，陷入了惆怅。 “好饿，想吃rou”，文杉想。 【现在——梦境外】 唐一被一股粗暴的精神力抽在手臂，被打断深睡眠状态的他皱了皱眉，慢慢掀开眼皮。 目之所及是杂乱的精神力凝聚而成的半透明银色触手，它们毫无技巧地蹿动着，把桌上的东西推到地上，把他床头的水杯打翻，水洒了一地，被掀起的窗帘后是被撞开的窗户。 他确实需要醒过来了。 唐一暗暗叹了口气，认命地打开灯，披上睡袍走去隔壁，那里是文杉的房间。 文杉的房间最开始并不在这里。 破茧的文杉被唐一带回家后一直住在属于客人的楼层，直到她的精神力来到了疯狂发育的阶段。 文杉第一次的精神力暴动是在半个月前，那个晚上唐一家里如同被星际海盗扫荡了一般。 在那之前，唐一对文杉的破坏力一无所知。 毕竟文杉在这之前的表现都太普通了，这让唐一并没有对她的精神力抱有过高的期待。 她做得不差，但也没有多么优秀。 一种安全并合格的普通。 但普通不是坏事，普通比不合格要好。 唐一并没有对精神改造排异0％的数据抱有什么期待。 在他认出了拆家的罪魁祸首是文杉的精神力时，内心暗暗对这强大的生命力感到惊讶。 【半个月前】 他赶到文杉的房间，看到混乱中漂浮在半空的同族。 文杉在梦中，却睁着眼。 她褪去了人类的拟态换上了虫族的原型，银白色的复眼中是扩散的瞳孔。 唐一感到她仿佛在看着自己，可那目光却没有在身上真正停留。 文杉的视线如同无喜无悲的神明一般，穿过他，投向了更遥远的虚空。 唐一感受到锋利的精神力在身上划过，睡袍裂开，皮肤也隐隐刺痛。 他脱下睡衣，变成了巨大的兰花螳螂。 文杉的原型比他小很多，因为此时的文杉还处在幼体早期阶段。 螳螂的幼体是等比微缩版的成年自己，所以文杉完成分化后从卵鞘里出来的样子是微缩版本的兰花螳螂。 当然因为阿尔文的参与，她的虫型和唐一纯洁柔软的花瓣形态有点不一样，文杉的虫型看起来像是流淌着的水银，动态的银白色泽和金属质感让她显得比普通的兰花螳螂更锋利。 文杉的人形拟态和原本的人类形态基本没有区别，只是她眼中的虫族世界和以前单纯的人类视角有些不同。 她看得到每个虫族周身摆动着的精神触手，那些触手形态各异，数量有多有少。 虫族可以通过精神触手的连接完成迅速的信息交换，也可以通过触手的状态判断彼此的强弱。 虫族通过控制自己的精神力触手完成非常多虫族社交，因此锻炼对精神力的控制是重要的一课。 文杉此时无法控制自己的触手，一方面她没学过，另一方面她正在做梦。 暴动的银色触手毫无章法地破坏着房间里的一切，有一些抽上了唐一的身体，在他纯白的虫型身体上留下浅浅的银色痕迹。 他逆着混乱的精神力触手向文杉走去，越靠近她的地方那些触手越是密集而暴虐。 唐一伸出自己如同花瓣一样柔美但锋利的前足轻轻拥住比自己小一大截的文杉，像是流动的水银坠落在纯白的花瓣上。 他慢慢放出自己的精神触手，透明的触手小心绕过那些暴虐挥舞的银色精神力，贴上文杉的虫型本体，进入了文杉的梦境。 【半个月前的梦境中：深海】 目之所及一片无光的深海，和暴虐的精神力状态不同，梦里的文杉安静地悬浮着。 没有声音。 没有空气。 没有光。 什么都没有。 人形的唐一移动到文杉身旁，伸出手托住了她。她的表情非常痛苦，整张脸皱在一起。 “醒醒，”，唐一轻轻拍了拍她的脸。 感受到有人出现，文杉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而是侧身把脸埋进了唐一的怀里。 唐一无语，伸出精神力触手，贴上了文杉的额头。 巨大的信息流通过触手传递给唐一，岩浆、海啸、混乱的人群在文杉精神海里组合成了一首末日交响曲。 唐一皱了皱眉，开始在人群里寻找文杉的下落。 一个人精神海中的自己不一定是现实中的样子，在精神海中寻人需要一些特别的技巧。 很明显，唐一没有技巧。 他只是很有耐心，一个又一个，在人群中检验着眼前的个体。 至于怎么判断哪个是文杉，唐一也不清楚。 他凭借着某种直觉，检视着文杉的精神环境。 忽然他感到一阵刺痛，是文杉的精神力触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贴到了他的身上。 这些触手毫无章法地在他身上乱窜，偶尔会在血管丰富的地方试图下嘴咬一口。 唐一默默伸出更多精神力触手，轻轻接住了这些看起来又饿又没有头绪的银色触手。 银色的触手们被透明的触手触碰、连接、安抚。 唐一感受到触手的连接处产生了吸力，文杉在吞噬他的精神力。 她饿了。 文杉正在通过触手吸食唐一的精神力。 “饿坏了吧”，唐一心想。 面对文杉对精神力的吞噬，唐一并没有很在意，他对自己的强大有信心。 但很快他就会感到什么叫力不从心。 文杉的精神海中的混乱正在慢慢平静，岩浆和海啸缓缓褪去，拥挤的人潮散开，一个人类幼崽出现在唐一面前。 唐一抱起幼崽，确认这是文杉在精神海中的样子。 “饿饿”，幼崽坐在唐一的胳膊上扯着他的领子说。 唐一把领子从幼崽的手中拽出来，却又被幼崽攥住了手指。 幼崽把唐一的手指塞进嘴里，一边吮吸一边咬。 唐一的手指被幼崽仅有的牙齿咬破了一点，血液带着高密度的信息素被幼崽吞下。 发现味道不错的幼崽更加用力地咬上了唐一的手指，更多血液随着喉咙的滚动进入了肚子，同时幼崽也在rou眼可见变大。 “太饿了连智力都变低了吗”，唐一捏着幼崽的脸问。 幼崽不说话。 幼崽专心进食。 随着幼崽一点点变成了成人的样子，文杉的目光逐渐聚焦在唐一的脸上。 “唐一？”文杉眨眨眼，确认是真的。 唐一和文杉离开了那片岩浆和海啸退去后的精神海，返回了文杉深海的梦境中。 文杉从唐一怀里抬起头，看到身边飘着的连接在一起的触手们。 她看着唐一，等他开口解释现在的情况。 “我们在你的梦里，梦境外你的精神力暴动了，”唐一尽量简单总结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精神力暴动？”文杉重复，“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从梦境出去，”唐一答。 文杉放弃提问，开始思考如何从自己的梦里醒来。 这听起来一点也不难，一个人从自己的梦境里醒来，非常容易。 可她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因为她在自己的梦境内部醒来了，而她不知道如何离开。 她被自己关在了自己的梦境里。 很好，听起来非常愚蠢。 静谧的海水包裹着他们，水流拂过身体却毫无声音。 唐一欣赏着文杉的梦境，心想这个地方隔音不错。 想不到该怎么离开梦境，文杉决定关心一下别的事情，比如飘荡在他们周围的那些纠缠在一起的触手。 “那这又是什么情况？”文杉摆动了一下自己银白色的触手。 “你在吸食精神力，”唐一说，“刚才更残暴一点，现在你恢复意识了，所以它们停下了。” 被唐一提醒之后，文杉意识到自己体内翻滚着某种欲望。 这种感受似乎可以描述成饥饿感，但不完全是饥饿，它比饥饿感更复杂一些。 意识到这样的感受之后，银白色的触手开始有意识吸食起了那些透明的触手，唐一感到文杉进食的力气比刚才更大一些，同时他读取到了更多信息。 唐一的脸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文杉问他怎么了。 “你的欲望，”唐一说，“我们的精神力连在一起了，我能感受到你的欲望。” 文杉愣了一下，细细感受了一下身体，不太理解唐一在说什么。 看到对方茫然的表情，唐一开口解释，“也是我的欲望，我们的欲望。” 文杉依然不懂，看着唐一，希望他不要那么言简意赅。 “精神力连接之后，双方会共享感知，同样也会共享感受，”唐一说，“我，非常抱歉，我看到你磅礴的精神力之后，对你产生了复杂的欲望，这也是你对我的欲望。” 文杉感到唐一在混淆一些概念，但她并不打算继续追究。 “那现在怎么办”，文杉问。 唐一看了看那些漂浮在四周的触手们，决定不打断文杉的进食。 他伸出了其他触手贴上了文杉裸露的皮肤。 文杉感到微弱的电流从那些透明的触手上流淌进自己的身体。 “这就是我的欲望，”唐一看着文杉的脸，同时伸出更多的触手贴上了文杉的身体。 “这就是我渴望占有你、独享你、喂食你、吞噬你的欲望，”唐一盯着文杉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它们也是你对我的欲望”。 细密的电流在皮肤上爬行，文杉感到那些细小的触电感在向身体的更深处钻去。 她茫然地看着唐一，感到他的轮廓正在变得模糊，他的声音也在变得遥远。 腥甜的血珠从文杉的唇角坠落，打在唐一赤裸的大腿上四溅成一瓣艳红的花朵。 她半跪着骑坐在唐一身上，一手按在他的胸口，一手扯着他深色的头发。 唐一的手虚扶在文杉的腰侧，另一只手撑在身后，巨大的光晕在他的眼前一环又一环炸开。 他的脖子被拉扯出献祭的弧度，文杉的双唇紧贴在那里大口吸食着带有高浓度信息素的血液。 她叼住他脖子上脆弱的伤口，轻轻用牙齿捻动着那块哭泣着的皮肤。 文杉感受到那小小的伤口在痛苦地挣扎，又溢出婉转的呻吟，她感受着那里肌rou细小的颤动，也感受到那些混合在体液中战栗着的亢奋。 来不及被吞下的红色液体顺着唐一的脖子流下，锁骨窝处蓄起了小小一洼鲜红的液体，因为晃动而溢出的血液顺着胸口继续向下滑落。 汗水和血水氤氲出粉红色的糖浆。 喘息和呻吟粘稠地浸泡着两个人摆动的身体。 文杉不知道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起心动念之间唐一身上的衣物便消失了，她也赤裸着把他压在身下，贪婪地吸取着他美味的血液。 她第一次理解了什么叫共感，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精神连接。 她感受到自己咬开他颈侧的皮肤，也感受着他的感受，她感受到牙齿穿透皮肤的瞬间破开的阻力，也感受到皮肤被牙齿切开的疼痛。 她坐在他的身上，感受着被进入，也感受着他感受到的进入。 所有的感受黏糊糊混在了一起，她分不清哪些属于自己，也分不清哪些属于唐一。 这是她的梦境，一切都围绕着她的意志起承转合。 文杉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她只知道自己很饿，哪里都很饿，大脑很饿，嘴巴很饿，下身也很饿。 她想要吞下一切，吞下一切精神力，吞下一切实体，吞下一切存在和不存在，当然也包括唐一。 她想要吞掉唐一，字面意的，以及非字面意的，色情意义上的，以及非色情意义上的，吞掉他。 文杉想要彻彻底底吞掉唐一。 所以她这么做了，她扒光了唐一，吞下了他，咬开了他，吸食他的血液，吞噬他的精神力，吃进他的身体，她坐在他的身上试图把他与自己合一。 各种意义上的合一。 通过精神触手、通过消化道、通过生殖器官，文杉想要通过一切可能的方式占有唐一。 她分不清这是自己对唐一的占有欲，还是唐一对自己的占有欲。 分不清，但无所谓。 她不关心。 她只关心唐一是否还有更多被自己占有的可能以及途径。 她不允许自己忽略掉任何可以更进一步吞掉唐一的方式。 唐一感受到了精神力和体力和血液的多重流逝，和逐渐升起的力不从心。 但他没有办法，他没办法拒绝，也不能拒绝，更不想拒绝眼前的人。 在巨大的漩涡中，他无法解释原因，只是出于本能明白自己没有任何拒绝的可能性。 在巨大的吞噬感中，唐一感到自己在变薄，变浅，所有的感受在变弱，他的存在感也在降低。 他逐渐成为一个虚影，涣散在文杉的身下。 文杉伸手去抓唐一，却只抓到了无声的海水。 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眼前拥抱着自己的纯白色兰花螳螂。 【半个月前的梦境外】 “我们出来了，”唐一说，他听起来很疲惫，但眼睛却很亮。 文杉的虫型开始消退，暴动的精神力也缓缓回到了她的体内，人形浮现，她看到了一片狼藉的房间。 看到变回人形的文杉，唐一也收起了锋利的前足变回人形。 他颈侧的伤口还在，齿印之间是翻开的皮rou，吻痕和血迹混合在一起，像是被揉烂的花朵铺在了无辜的皮囊上。 文杉想伸手去摸唐一亮晶晶的眼睛，伸到一半胳膊突然坠下，精神力暴动后的她直接坠入了真正的梦境。 唐一接住倒下的文杉，看了看她的卧室，最终选择带她回自己的卧室。 回到卧室，唐一掀开被子把文杉放下，他简单清理了颈侧的伤口，回到床上抱住文杉。 “文杉累坏了，”他迷迷糊糊想，“不知道她的完全体会有多强大。” 从那以后，文杉的精神力暴动隔几天就会来一次。 一回生二回熟， 唐一已经变成了文杉精神力暴动处理专家。 【现在——梦境外】 他来到隔壁，推开房门，看到浮在半空的水银色兰花螳螂和四处暴走的精神力触手。 唐一觉得文杉的虫型rou眼可见长大了。 “因为我喂得好，”唐一自言自语着脱掉衣服，变成了兰花螳螂形态走向了文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