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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时的演奏会在优秀的选曲和编排下竟不显得无聊,有听过却不知名字的曲子,和一些根本就没听过的曲子,明月从不知道自己还喜欢古典乐。要说起来,古典乐在那个年代不也是他们的流行乐?流行成就经典,糟粕被时间长河淘汰,精华得以保留百年,终究变成古典。两人在演奏期间都专注于欣赏,几乎没说话,只在中场休息时出去活动片刻,对刚才听到的内容进行几次交流。边景这次做足功课,明月问到节目单上不明白的问题,他都能答上来。音乐会结束,提前垫过肚子,中场又用了些冷餐,出来不觉得饿。送明月到楼下,他们好像有话要说。这几日,都憋着。明月在思索那日陈家父母请边景吃饭的邀约,究竟要不要说出口。今天一路上她有无数次机会,却总是临到嘴边咽回去。还有曾经答应过他考虑的事,她又考虑得如何?所有答案在脑海里环绕,却都像是卡在喉咙一样,无论怎么做准备,都说不出去。“我有话想跟你说。”明月只做了这个开场白,而后是良久的沉默。沉默到她都觉得尴尬,边景替她解围,“我也有话跟你说。”“那……你先说还是我先说?”明月问完就觉得,她已拖这么久,按理该是她先的,所以自问自答起来,“我先吧。”边景站在她面前,等着她的内容。明月深吸一口气,酝酿好的言语全部堆在唇边,她只需努力就能把它们说出口——可偏就是卡住,就像根鱼刺卡在喉咙,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她再用力尝试发声,“我……我……”“我们分手吧。”边景替她说了答案。她半张的嘴没来得及合上,那瞬间的感受是什么?“松一口气吧。”他虽是问句,却讲得笃定。“边景……”如他所说,在听见“分手”的字眼时,明月不像传闻中那样整颗心都揪起来,反而是如释重负,终于得以正常喘气。边景笑着,但有些勉强,“在知道你回二区的那天,我就想过是这个结局了。你放不下他们,也舍得我。”他说的都是事实,可正是如此,让明月心里忽就有了无数愧疚,“对不起。”“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实际我倒要谢谢你。”他说,“从一开始就没多少人支持我们的关系。子濯不希望,周子沉不看好,林以露不用说,刘兮也偏向子濯。反倒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还是优先选择了我,让我觉得很庆幸。”他对她的爱慕始于一部见不得人的视频,招来的却不是她的厌恶,这已是天大的幸运。“初恋就让你遇到这种事,我……”她只觉得自己过分。可她是明月啊,有什么违背天下世俗的东西,在她那里都是理所当然。明月,就是挂在天上的。“只是我要的太多了,你给不了我。”边景尽力在让自己保持平静,可声音藏不住一丝哽咽,“你也没理由给我。或许人在感情里都是有保护机制的吧,当我意识到你不能像普通人那样对我倾注所有感情时,我也就下意识地选择了保留,保留自己的那些理智部分。然而也就是这些部分,你察觉到了——于是给我宣判死刑。”从一开始,他就得不到他想要的。边景早知道,却不肯认输。他自己挣扎着,也在逼迫她。“你没联系我的这几天,学校通知有交换生项目,我报名中选了。”他告诉明月,“交换美国一年,下学期就走。”“你不是不想出国读书的吗?”她问他。“是不想,可做新闻最要求的就是眼观世界,要是连外面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就写文章挥斥方遒,和井底之蛙有什么区别。”边景刚刚下车时手上就拿着样东西,一直没给明月看,现在才递过去,“这是做好的巧克力。”明月接过,那时在山庄买来的可可果,现在已变成精致包装内的成品。“本来说七夕节送给你的,现在怕是做不到了。”边景的呼吸中都带些颤,但他依旧在努力维持自己的理智,“希望你能喜欢。”“我会每一块都好好尝的。”明月的心里掺杂了太多情绪,却不知该如何表露,“边景……”“过两天子濯他们会给我办送行宴,你要一起来吗?”她缓慢地点头,“好,你把时间和地址都发给我。”“行了,外面这么冷,你的胳膊和腿都露着,再站一会该有蚊子咬你了,回去吧。”都到这个时刻,他还是不忘关心她,已经变成习惯。急着催她上楼,也是因为他察觉自己无法支撑更久,不想让她看到崩溃的模样。明月想和他说些什么,可都被他抢先说出口,这时候像个娃娃似的任由摆布,“好。”她缓缓地转身,向楼里走。“明月。”他却又叫住她,用的这个名字。这是他第二次这么叫她,不是程钦,更不是上次那样的难堪和无措。他终于字正腔圆地,喊出她本来的名字,就像是终于将原本的她全盘接收。明月又回身。她的高跟鞋咯噔地,把声控的灯敲亮。她围着他送的披肩,恰有民国时期贵族小姐的气韵,眼里洒落着金粉陈屑。边景在黑暗的台阶下,与她隔了像是白昼到黑夜的距离,“下次见。”“下次见。”她垂着眼,嗫嚅地回答,把巧克力包装盒拿得更紧,慢慢悠悠地进到楼里。高跟鞋的回音愈渐远去,明月迈步时,裙摆随着大腿摇曳。他亲手烫卷的头发蓬松地披在肩膀上,跟随步伐轻轻抖动。边景向后退几步,抬头看的不知是天空还是楼上,叹出迄今为止最悠长的一声气。那一梳,终究没能梳到尾。71.替代品在家里卸了妆,换下衣服,明月却怎么都不能就此安眠。她望眼楼下,空无一人,边景早已离开。摆在梳妆台没收起来的那套首饰,她今日所佩戴的,是徐同尘送给她的十八岁成人礼物。在她最重要的那个生日里,因为和他们的矛盾,只有他在身边。他那时候把首饰盒打开,“都说钻石是二十一世纪最大的骗局,但我还是愿意买这一副给你。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派上用场,但礼物嘛,本也不是冲着实用去的。我送你钻石,是因为它足够坚硬、足够璀璨。我希望十八岁和以后所有人生中的你,看到钻石就会想起——不被外界的捧杀抬高,不被世俗的流言击垮。”说得动听,现在却是相顾无言。边景说的那些话还在耳畔,想到之前和陈槐、和张光离的交谈,明月再也坐不住。将近十一点的夜里,她用手机叫了辆车,到陆与辞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