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后来，听雨拿着那张纸条，不断调查询问了很多人，才知道，原来何院长竟还有一个儿子。

    那是一段失败的婚姻，一段隐匿在时光里阴暗的故事。

    初遇美好，一见钟情，少男少女彼此爱慕，迅速坠入爱河并结婚。

    可婚后男人却完全变了个样，酗酒、赌博，恶性渐渐暴露出来。

    女人没法接受男人好看皮囊下竟是这样一副模样。于是渐渐地，争吵不休不止，成为家常便饭。

    男人脾气暴躁，戾气重，有家暴倾向。动不动就扯女人头发、踢女人肚子，扇她巴掌。

    女人想偷偷离开，可是却绝望地发现自己竟怀孕了。

    男人知道后虽没有再怎么家暴她，但却依然酗酒赌博。

    不久女人生下孩子。

    时间如梭，五年后，女人想要离婚离开。她还年轻美丽，无法忍受自己的下辈子要这样生活。知道男人不会轻易放她离开，毅然决然，她狠心抛弃自己五岁的儿子，偷偷离开，从此过上隐姓埋名的生活。

    直到临死之际，一生如同走马灯在眼前回映着。血浓于水，何院长频频记起自己还年幼的孩子，放心不下。

    当听雨知道这背后的故事，心里五味杂陈。

    捏紧手中的纸条，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她一定会找到何院长的儿子。

    纸条上的地址属于贫穷区，环境比秦听雨租的房子更差。

    这是一条昏暗的巷子，白天连阳光都很少照进来。

    地上垃圾随处可见，路面散发着恶臭的味道。

    路上人很少，匆匆路过的人大多衣衫褴褛。

    巷子边坐了几个头发乱糟糟，眼到处乱瞟的乞丐，有年近中年的老人，也有还几岁的孩子。他们盯着听雨，仿佛在看一块肥美的rou。

    听雨低着头，加快脚步，他们的眼神让她感到害怕。

    也许如果没有何院长，她也应该会在这里就这样度过她的一生。

    死气沉沉。

    这是听雨对这个地方的第一印象。

    像阴暗潮湿的角落，长满了青苔，莫名给人带来压抑之感。

    越往巷子里走，光线越暗。

    是101房，在这条巷子的最深处。

    来到门口，她吓了一跳。门上被人用红色油漆写了还钱二字，还有各种骂人诅咒的话。

    生锈的铁门旁堆着一坨垃圾。

    大多是玻璃酒瓶，还有数不尽的烟头。不知放了多久的饭盒传来恶臭味，听雨不禁皱眉。

    听雨正打算敲门，突然，门里面却传来一声巨响。

    她吓了一跳。

    那好像是…玻璃瓶被扔在地上的声音。

    “妈的，你个贱种，那个贱人跑了，怎么把你留下来了？”

    “要不是我养着你，你早就死了！”

    听雨站在门外，能清楚地听到男人粗犷的辱骂声。

    看到旁边有个比她高一点的窗户没有关上，她踮起脚，双手压着窗边，探出头往里看。

    她永远无法忘记看到的那个画面。

    一个小小的血人佝着身子躺在玻璃碎屑下。

    他穿着宽大的短袖短裤，瘦的像个纸片人，身上脏兮兮的，却掩不住累累伤痕。

    小腿扎到了玻璃碎片，划出一道血痕，血汩汩流出来。

    脸上则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边还有血迹。

    那个穿着白背心的男人面目狰狞，嘴里还在辱骂着什么，说到激动的地方，突然抬起腿狠狠踢向男孩的肚子。

    男孩瞬间被踢到了墙上，发出“砰”一声响。

    听雨用手捂住嘴巴，眼里是震惊害怕。

    那个男孩脸朝着门这边，他的眼睛一直睁着。突然间，他目光看向窗外的听雨。

    听雨不经意间和他对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那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应该有的眼神，没有害怕没有求救，没有任何波澜起伏。

    他好像什么都没看到，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

    如死水般的平静，没有任何生机。

    那是没有活下去的欲望的眼神。

    听雨跑到一边，颤抖着拿出手机拨打110。

    不知过了多久，警察终于来了。

    当警察赶来，看到地上气息奄奄的男孩，俨然明白事宜，震惊之余是愤怒。

    “你好，有人举报你虐待儿童。”警察面色严肃，几人把男人扣上警车。

    “他妈的放开我！我教训自己的儿子怎么了？他是我儿子！”男人嘴里喊着脏话，拼命挣扎着。

    听雨走出来，看着他，咬牙，捏紧拳头。

    “你这样的人，不配当父亲！”

    男人看到听雨，狠狠盯着听雨，他竟想挣脱警察的桎梏，突然冲上前用脚踢向她，幸好警察拉住了他。

    “你个臭婊子，就是你干的。我要弄死你！”

    听雨退后一步，看着男人发疯的样子。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可她一想到这五年来，男孩不知被殴打过多少次，心里就有一股怒气。

    “有哪个父亲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听雨声音哽咽，她身子单薄，背却始终挺直着。

    不想再与这人废话，听雨忽视男人不堪的辱骂声，走进那个昏暗的出租屋。

    警察已经打了120，正围在男孩身边。看着躺在玻璃碎屑里浑身上下满是血的男孩，警察也不敢随意移动他，怕触碰到他的伤口，只能等救护车到来。

    好不容易等到救护车来了，医生护士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他的伤口，然后又把他抬上救护车。

    听雨也上了救护车。

    很奇怪。不管是看到男人被警察抓捕时还是被医生处理伤口时，男孩全程没有说一句话，他就像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连眼都不曾眨过。

    只在听雨上车后，他黝黑的眼睛突然看向听雨。

    听雨坐在他身旁，手放在他床侧，眸子灿烂，话语温柔而坚定，“放心，现在没事了。以后我会保护你。”

    像一股清泉，不知不觉流入了干涸的湖。

    听到她的话，男孩面无表情，只有那双如夜明珠一样透亮的眼睛盯着她，没有说话。

    在看不到的角落，他身侧的手指却忍不住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