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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的人生里,陆禾第一次对自己产生质疑。大约是自己不够好,擅自打乱她的人生。凭着年少的那份执念,靠着树下的一见钟情,死死牵绊着她。自己,到底是错了吧。24陆禾陷入深深的自我否定里,那扇半掩着的门开了。陈澜从里面出来,顺手关上了门。他转身,明目清澈又笃定,看着对面靠墙沉思的男子,仿佛早就知道他在这里,丝毫没有惊讶。陆禾头稍稍低着,视线看着地面。握着香槟酒杯手垂在一侧,单手插着西裤口袋,剪裁合身的西服衬托得他提拔非凡。这样一个男人,任谁看了都会视为假想敌。太优秀也会给人压力,不论皮囊,还是家世。“hey,Henry,好久不见。”陈澜伸手拍了拍陆禾的肩,用他们惯用的方式打招呼。门开的那一刻,陆禾就察觉了,视线里出现一双男士皮鞋,他眉头微微一皱,有些失望。但听到熟悉的声音喊自己的英文名,又有些诧异地抬头。“Leron?是你?”原来……是他。“入乡随俗,陈澜。”陈澜说出自己的中文名,伸出手。“陆禾。好久不见。”陆禾自报家门,回握住他的手。两个挺拔的男士在这一刻交锋,心里都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昔日投缘的好友,非要用这样的方式重逢,为着同一个人。还是陈澜率先松开了手,笑容熠熠,像是有了十足的底气。那脸上的笑容得体大度,挑不出一丝毛病。陆禾只觉得刺眼,与适才看到的画面交错在脑海中,乱的一塌糊涂。“我还有事回禀爷爷,先走一步。你若闷了就四处逛逛,这旁边的风景还是值得看看的。”陈澜说道,一幅主人家的口吻。确实,纪老爷子当他半个孙子,从不拿他作外人。方才楼下迎宾,也是陈氏父子同纪年琴一道,里里外外打点了不少。陆禾点了点头就当回话了。陈澜留下一句“自便”就走了。面对空无一人的走廊,以及前方紧闭的房门,陆禾握了握拳,还是没有走过去敲响那扇门。一个转身,举步离开了。来时的满心欢喜都在这一幕偶然之后,被撞得四分五裂。剩下一些侥幸的不相信,支撑着期待。怎么会是他呢。“我也是Z市的,真巧。”“你好,我是Leron,哈弗医学系。”“我有个特别漂亮的meimei。”“她从小身体不好,但是特别聪明,我没见过比她更好的女孩子了……”“学医嘛,是为了方便照顾我meimei。”“我父亲也是医生……”“心内科真的很难懂,可是我不能放弃……我要足够强大。”从前的话,断断续续串联起来,道出了残酷的现实。他们的相遇,也是机缘巧合。陆禾当年就读于普林斯顿大学新闻传播系,一次暑期远足,遇上了同是Z市的陈澜。两人来自同一国家本就拉进了距离,一问之下,居然是同城。世界真小。那次远足地点是附近几公里的国家森林公园。除了各名校学生,还有一些身强体壮,酷爱旅行的老年人,装备比他们这些年轻人还齐全。途中,一名60出头的中年男性不知为何突然倒下,抽搐几分钟便毫无意识。身为医学院学生的陈澜毫不犹豫就加入抢救,陆禾在一旁辅助。心外压了半小时,昏迷的男士才逐渐转醒,救护车赶来把病患接走。周围一片掌声,大家对这两个黄皮肤的少年大加赞许。陈澜不顾酸涩不已的手臂,捞起背包继续前行。反观陆禾,倒是满头大汗的惊魂未定。看着颤抖的双手,刚刚救了一条人命。这感觉太奇妙了。“我第一次在实验室里解剖尸体的时候,也是你这样子,勇敢点,man。”陈澜显然是取笑他,拉了他一把,继续结伴接下来的路程。自那次事件以后,他们自然而然成为了朋友。虽然两个校区离得远,寒暑假期或其他假日,都会约上旅行或者打球。陈澜初中就在美国读书,什么节日好玩,什么东西好吃,什么地方打工更多小费,都了如指掌。友谊就在这样的接触下升华。美国那些年,没有家人陪伴,没有纪得介入的他们俩,成为了难能可贵的朋友。都是绝顶聪明的人,有些界限都不会去触碰。陆禾没有问陈澜为什么明明家境富裕,不愁吃穿,却还是坚持打工。陈澜没有问陆禾为什么刚来美国就拼了命修学分,分分钟想回去的感觉。他们都不过问对方的家世人情,友谊纯粹到只谈当下。Leron是全美天才医学院少年。在学校也是风云人物,报纸都有报道。22岁就已经进入研究机构实习。陆禾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拼,就是他口中那个meimei。每每提及,他的神色都能温柔的滴出水来。Henry是普大新闻系破格录取的唯一一名亚洲人,这在当时校园里也是议论纷纷。再加上他出众的外貌,188的身高,标准的模特身材,在一群金发碧眼的大体魄人群中也是独树一帜。陈澜知道他心里有个牵绊。每每忆起少时海棠树,都让他恨不得立刻飞回国内,是这么的迫不及待。这样两个优秀的人,单拎出来都引人侧目,更何况站在一起。再后来Leron加入研究所,主攻心脏内科的领域。陆禾在普大继续读研究生,着手打理美国公司的业务练手。一来一往,两人渐渐少了联系。到今天,才有这个意外的见面。思绪回到现在。原来,他口中的meimei就是纪得。男人踱步走到湖边,一月底的水面凝着一层薄冰,在月色的叨扰下,少了波光粼粼,多了一层暧昧朦胧的雾景。从贴身口袋里拿出一个锦盒,指尖摩挲,久久不放。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这样扭捏的心境,在陆禾的人生中,是第一次。“这是送我的礼物吗?”耳畔想起悦耳的声音。是纪得。陆禾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一身毛绒的帽衫配着牛仔裤,帽子上还有两只猫耳朵,这会儿松松地套在头上,萌得不行,舒适又可人。这扰他心神,乱他思绪的罪魁祸首,正笑吟吟地站在面前,天真烂漫地看着自己。一张小脸素面朝天,干干净净,黝黑的眼珠子散着光,竟比上妆时还耀眼几分。恍若隔世啊。一小时前的那个夺目光彩的人,此刻正在触手可及的眼前。陆禾有些迷糊了,仿佛刚才那场星光熠熠的宴会都是自己的错觉。远处的欢声笑语,交际攀谈,又把陆禾拉回了现实。静静地看着她稚气未脱的笑颜,心下是又气又暗喜。气她一无所知,气自己无能为力。可这一点点气碰上了满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