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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生(39.束缚)

    

云生(39.束缚)



    39.

    然后男人的嘴角慢慢的勾了起来,他低头看着床上的儿子,表情似笑非笑。

    “爸——嘶——”

    床上的不器子看着父亲,声音微弱。

    男人垂眸看她,一言不发,并不回答,而是伸手按了呼唤按钮。

    “病人已经苏醒了,请过来看一看。”那头传来值班医生的声音,男人声音平静。

    很快有凌乱的脚步声靠近,一群医生推开门大步而入。

    白大褂们围着儿子繁忙殷切,男人看了一会儿,退了几步,慢慢走出了房间。

    站在门口,他对着不远处的秘书招了招手。

    “喻主任。”秘书殷勤的小跑过来。

    “小刘,有件事要交代你去办,”男人表情不露,压低了声音。秘书见机知宜,更往前靠近了一步。两人凑在一起说话,只听见几个模糊难辨的词漂散。

    “儿童医院——那个产妇。女婴——检测——”

    秘书附耳细听,表情未变。

    “记住,要快。低调。机密行事。”

    “知道了喻书记,”秘书最后后退了一步,面色凝重,“保证完成任务!”

    秘书领命匆匆而去,白大褂们还在身后的病房里忙碌。

    男人站在门口垂眸,表情平静,喜怒难辨。

    再不成器的儿子。

    也是他的儿子。

    儿子搞得娄子,自然该老子来给他收拾。

    *

    “你们真是要我的命了,我这颗心啊,你们哪个不是我生的?伤在你们身上,就像是砍在我自己身上——”

    圆眼睛的女人靠在招待所床头,眼眶红肿,还在喃喃自语。大概是一路终于哭累了——现在她捏着手绢,眼里早已经没有了泪。

    “妈,我知道的,恒恒这次遭了难。我们来处理。”喻阳一夜未眠,此刻还站在一边低声劝解母亲,“您一路回来也累了,不如现在休息一下,下午恒恒就醒了,到时候您再去看他——”

    “我不睡。”女人又抽泣了几声。

    “对了,孩子!”

    女人想起了什么,又抓住儿子的手抬头看他,“宁宁现在不是说就在儿童医院——她怎么样了?真的要了我这个奶奶的命了——这个名字还是阳阳你这个大伯给取的呢!阳阳你要多费心。你安排人去看过没有——那边你安排人了吗?念念呢?他安排了没有?”

    “安排了,妈您放心,都安排了,”

    对着母亲,男人给足了十二万分的耐心,“我打过招呼,赵院长会亲自看护。那边也有老四安排的人守着——”

    母亲松了一口气,又似乎想说什么,男人似乎领会了母亲的意图,“赵院长不建议我们探视,说这样会打扰医生正常的治疗,还会带病菌给孩子——”

    最后句话无疑一槌定音,女人呼了一口气。

    “不让探视。”

    她看着不远处的椅子,又喃喃自语,“连月还在云生呢。阳阳你昨天怎么没把连月也一起转到s城来?你这个大伯这样厚此薄彼——连月虽然不是你们喻家的人,可怎么也算是你弟媳——”说着说着,女人又流出了泪来,“你从小在你伯父身边长大,和你几个弟弟都生分——”

    “妈,不是我生分。”

    来自母亲的这个罪名实在太重,男人怎么敢认?一夜未眠,他声音沙哑,脸上疲态难掩,“昨天连月情况和恒恒一样危急,我这边事情处理完,她那边手术都做完了——我到的时候,医生说她只剩静养,没必要挪动。”

    母亲还是靠在床头抽泣不语。男人垂下了眸子,声音平稳,“妈,连月在我心里,和老四老五是一样的,我怎么会不盼着她好?等老五这边病情稳定了,我马上就动身过去看她——”

    “那倒是不用。”

    母亲抽泣了几声,又摇了摇头。她抬头看了看自己这个一直以来办事妥帖面面俱到的长子,低声道,“等恒恒稳定了,我自己过去看她就行了——”

    女人顿了顿,又擦了擦泪,“你到底是大伯哥,身份又敏感——不要去。”

    男人站在一旁,面色平静,没有说话。

    “阳阳你也一晚上没睡了,你先休息一下,你事也多,这次还好有你在,”女人抽泣了几声,又站了起来,又不知道想起了谁,她又哽咽了起来,“我就知道有人在也等于不在,这辈子就知道他的人民人民人民,我就靠不上他——我去外面给连月打个电话——呜呜呜——”

    女人又抽泣了起来,“你们大的小的,可真是疼死我了——有人没良心——”

    卧室的门关上了。

    外面还有女人的抽泣,很快又有她的声音传来,“念念——”

    又哭起来了。

    男人在房间里静默了一会儿,没有出去再劝,而是合衣慢慢躺在了床上。

    天花板洁白,勾着棕色的中式线条。

    自从知道了某个要死人的秘密。母亲某些抱怨在他眼里,现在都有了别的解读。

    一夜未眠,他看着天花板,神色平静。一切却都是他应该做的——还只觉得自己做的,还远远不够。

    心里始终还有欠缺。

    很多的欠缺。

    哪怕天生贵胃,生来便呼风唤雨,权力和谋略,都剑如臂使。

    可是却也并非随心所欲。

    从来就没有。

    位置越高,束缚越大。

    他越来越有深切的感受。

    就如京城,龙虎盘踞——可是那里也是龙虎的束缚之地。

    利益纠缠千丝万缕,层层叠叠,重重束缚,无人可以为所欲为。

    他只能前进,不可能后退。

    喉结滚动了几下,男人又伸手摸出了手机。

    点了几下,一张婴儿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

    屏幕里的婴儿全身通红,蜷腿握拳,它戴着输氧管躺在保温箱,紧闭着眼睛。似乎是被强行从母腹取出,婴儿蜷着身体,潜意识里还保留着胎儿的模样。

    他的拇指轻轻滑过屏幕。

    又似乎滑过了昨晚谁眼角冰凉的泪。

    “连月你好不好?妈咪看看今天晚上能不能过来看你——恒恒还没醒——”

    女人呜咽的哭声顺着门缝飘了进来,“念念你要看好月月——不是妈咪偏心恒恒,我真的没办法,恒恒他——,”

    那边不知道回了什么,已经听不分明。男人面色平静,又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里面圆圆鼓鼓。

    一颗酸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