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如果你一贫如洗,她将会是你最后的行李
很多时刻里你觉得之前的事情已经远去,现在你们是最普通的情侣。你们会彼此分享黏糊糊的吻和电视遥控器(或者手机投屏权,幸好你们各自有各自的电脑),也会各自独享触感柔软的毛毯和枕头。你喜欢摸她的头发,她的头发留香水平比你的好,你总能闻见她头发上残留的洗发水味道。洗发水用完了,你独自去超市买了一瓶。在这之前你问她喜欢什么味道的。她说,我喜欢小苍兰。
你非常高兴她喜欢这种微带苦味的味道。后来你总闻到她的头发上有小苍兰那种微带苦味的清香。其实,你觉得草莓的味道更适合她——不是工业香精塑造出的,甜腻到令人恶心的草莓味,是新鲜带蒂刚洗过的草莓味道,带着水湿湿的味道,清香清香的,蒂上散发一点叶片的味道,像坐在水边闻到的新芽的味道,混合一点草莓的甜香,不会甜腻到让人恶心,只是清清爽爽的,草莓的味道。你想她的嗓子也是那种味道的,声音甜润,像榨好的新鲜果汁,透亮,甜美,轻盈。她的嘴唇也是,那蔷薇色的嘴唇……如果她是草莓的话,那她的身体就是草莓接近蒂的颜色,凉凉的,偶尔热起来的时候让人心旌神摇。
之前的一个月里你很少让她动手cao办家务,但不是因为她是客人,是因为你不放心她。你没放她下过楼,你不让她背着你看通讯设备,你从来不食用或饮用曾离开自己视线的食品和饮品。你给她的仅剩的自由是告诉你想要什么东西,想吃什么菜。也许她之前的焦虑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你产生的。你愧疚地想,我对她的爱是不是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可是你真的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尽管你会不设防地赤身搂着她睡去,尽管你会放任她抚摸你脖颈上的血管,但是你几乎——几乎不能再进一步了,你知道你怀疑她,她并没有脱离你的监视期,你并不能放心地在没看监控之前吃下经过她手的东西,不能放心她随意和外人联系,你对她的爱和信任难以胜过自己的安危,就像救了一只凶猛的野兽,尽管心怀有爱,也会惧怕被利爪刺伤。
开始换季了,连下几场秋雨后你不幸得了重感冒,很快发展成支气管炎,无力再去cao办两个人的伙食。你开始咳嗽,喉咙像被棉花塞住,不时就要咳嗽几下让气管畅通。你本来就有肺部方面的疾病,紧接着你开始呼吸困难,反复发烧,吃了退烧药退烧几个小时又开始发烧。你哆哆嗦嗦打开手机,给哥哥的秘书发消息,让他找人开车帮忙送你去医院。安陵容在旁边说,我会开车。你发烧的时候她很贴心地一口口喂你吃粥,粥是她熬的,你在监控里看了她没放别的。你额头上敷着柜子里备着的退热贴,冰凉柔软。看着眼前细声细气温柔体贴的人,你心里陡然生出一种安全感和依恋。
她送你去了医院打点滴。你打的是左手,针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滴下来,留到你的血管里,你的左手变得很凉很凉。医生给你安排了雾化,因为呼吸困难,你只能躺在病床上,用仅剩的一只手把用于呼吸的一次性塑料嘴按在自己口鼻上,避免漏出药雾(你认为仅仅戴在脸上太不牢靠)。你闭着眼,迷迷糊糊地感觉到左手底下被人垫了一个温热的热水袋,接着有人替你按住了塑料嘴,一直到雾化做完。你模模糊糊的想,她真可爱,是你见过最可爱的女孩,好到如果你一贫如洗,要在地上漂泊不定,汗流满面才得以糊口,她也会是你最后的行李,哪怕这个行李是违禁物品,是定时炸弹,你也会一错再错,提着手提箱把她带到天涯海角,带到你——也许,也许可以说是你们——温暖的小窝里。安陵容就是有这么好,你知道的,从第一次见面你就知道。
“陵容?”你伸出手想去抓她,手被她轻轻握住。
“我给你从家里带了饭,吃点吗?”
“你刚才是去买饭了吗?”
“不,我自己回去做的,怕外面做的东西不干净或者你不爱吃,你刚才迷迷糊糊的,叫你你也听不见……快吃吧,还热着呢。”她打开了保温盒。
你不便当着她的面看手机里的监控回放,你要直接吃下她给你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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