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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得意的懵懂少年,步步惊心的党争侵伐。他一人走在布满荆棘的小径,荣华和屈辱并肩而行。后来朱漆剥落,楼台倾塌,荣膺散去,辉煌不再,遂只剩下了屈辱。驻足回望,像在浮生镜中看着前世的影子。过去的赵长宁眼中有太阳,心中有明月。如今终于卸下了重担,却再找不回当初的自己。人一生中又能有几个十五年。这烈火烹油的十五年可以让一个人名垂青史,也可以让一个人遗臭万年。后世史书称之为永历年间第一大案。永历三年六月初,宣帝清门户,权倾天下的赵家以摧枯拉朽之势崩塌。党羽骤散,或归附皇室,或辞官还乡,或下牢狱,内阁至此名存实亡。大楚永历三年,朝廷颁布新法废除内阁制度,相权重归六部,荣家一门久盛不衰。“天下人闻之无一不拍手称快哉。”这一场魑魅魍魉,云波诡谲的大戏自永历二年宣帝遇刺始,以赵家没落而终。第六十五章“赵家倒了,那姓赵的估计也活不了几天了。”“可不是,此人恶贯满盈,实在是苍天有眼,让他去地下和宁王赔罪去!”“说到底不过是先帝豢养的一个玩物,倒是没什么自知之明。”市井中的流言入了剑客的耳中。剑客腰间的青玉剑被紧紧握在手中,他向酒楼走去,步履有些慢,但是没有因为流言停下来。剑客扔下两个铜板。“老板,来两壶酒。”这街道不长,剑客拿了酒,便出了酒楼。天色黯下来。多年前他走这条街的时候,许多老酒店家还未开张。堂前车马喧哗,堂后嬉笑怒骂,人间的烟火气突如其来的撞进了眼中。过去的已经过去,人人翻了新的篇章。他这双眼睛看着赵家的高楼塌了,看着赵长宁摔的粉身碎骨,看他为世人唾骂,于是憋闷在胸忆间的一口浊气散了。却也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剑客牵着他的马一路向东,去了一座坟墓前,月色亮了起来。他手中的酒便洒落在了地上。这是宁王的坟墓。宁王有贤王的名声,有百姓替他扫墓,墓前摆着新鲜的贡品。却没有人知道贤王的名声背后,宁王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一个被权力蒙住了眼的骗子。陆惊澜曾经是宁王的走狗。如今他这走狗还活着,当年发号施令的下棋之人却埋在了不见天日的地下。“这壶酒,权且当谢你收留之恩,来生别投生在皇家了。”不论宁王出于何种目的,宁王救他是真,对陆沉烟不好是真,而他和陆沉烟为了沉霜的音信背叛了宁王也是真。这世上谁对谁错,谁能说的清楚?剑客冷漠的神色一如他的剑。他的剑是杀人的工具。他从何处来?他又要去何处?落拓的剑客半倚着墓碑,仰头灌了一壶酒。一双眼睛便落在了宁王墓前的石雕上。月光为石雕洒上了银色。石雕像是一道缄默的人像,沉沉面朝着宁王的墓跪了下来,被压弯了脊梁。石雕是新立的,栩栩如生的眉眼。那雕师雕工了得,九珠官帽,顶戴花翎,宽大的箭袖,卷云纹的袍摆,不是赵长宁又是谁?只是眼前的赵长宁形容jian狠,油头粉面,像是被人压制才不得不跪下的神情一一实在是丑陋至极。天边下起了细碎的雨,雨打湿了石雕。年轻的剑客发丝被雨水湿透了。他已酩酊大醉。剑客脚步有些迟钝,踢翻了地上的酒坛。眼底的冷漠因朦胧的醉意消融,踉踉跄跄的走到石雕前,伸手擦干净了面目狰狞的石雕身上的雨水。雨未停,雨滴便又淌进了石雕的眼睛,像两行混沌的泪。赵长宁,你为什么要哭?剑客脱下了外衫披在了石雕上,替他挡住了侵袭的雨,神情温柔。他仰面躺倒在了石雕身侧的土地上,就好像在这石雕身边找到了他的归处。剑客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他在石雕前沉沉醉了过去。梦中正逢少年时,宝马雕车香满路。他挽着剑花,身后有一人缄默立着,偶尔看着他的剑招眼含笑意。剑花挑动,花瓣簌簌落满了双肩。第六十六章大理寺位于京畿重地,所押多为犯下重罪的皇亲国戚,刑法之酷不亚于诏狱。荣升是荣家的嫡长子,年纪轻轻位列九卿,相貌生的英俊磊落,不像是玩弄权术之人,反而更似英武的军官。他立在大理寺的正门前,紫色的官袍被风扬起,身后有数名刑吏。正是八月,秋风飒飒,官道上行来一队车马,俨然是朝廷押送重犯的禁卫。囚车内的人本被幽禁府中,如今内阁废除,诸事皆顺,朝廷便将人移交至大理寺。赵嫣声名太盛,以至于许多人看着赵家倒了有种不真实感。如今真正见了遥遥而至囚车,心中的一个念头才真正落了下来。原来赵家真的塌了。禁卫打开了囚车的门,人们方得以窥见这位曾经的首辅大人真正的面貌。他身上未着重枷,一身陈旧的长袍,黑色的发鬓间隐隐交缠几缕微不可察的白色。从六月至今两个月的幽禁使本便雪白的面颊更加苍白。下车的时候似乎是被灼烈的日光刺伤了眼睛,拿手轻轻挡了挡。难以置信眼前孱弱的青年两个月前曾执掌乾坤,翻云覆雨。“大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既然进了我大理寺,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大理寺的刑罚想必大人曾有耳闻,便是褪你一层皮也有办法让你活着签字画押。”荣升上前一步,打量着赵嫣,见他眉目沉静,也不曾有开口接话的打算。荣升挥了挥手,刑吏手中拿着铁链束在了赵嫣的腕子上。青年被那沉重的铁链坠的微微一晃,又很快站直了身子。他像是一株拔节而出的青松,与荣升所听闻的外界传言并不相同。传言中的赵嫣是艳丽的,狠毒的,嚣张而跋扈的。正如他前段时间所知道的,赵家的人活生生砍下了荣家的外侄的两条腿。而荣升所见到的赵嫣,看起来不像是jian佞,更像是个病弱的文人。他被剥去了传闻中那层艳丽的画皮,露出了本来面目,隐有君子风骨透出来。又因为这样惊艳的容貌,身上的倔强便显得有些动人。押送赵嫣的禁卫走后,荣升带路。他人高马大,步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