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 沙之国宫斗指南（中）

    鲁伯特三世的表现从各个层面来说都无可挑剔。若非身处如此金碧辉煌的宫殿内，卡俄斯几乎就要以为自己的确是在拜访一位朋友，与他和蔼可亲的父母聊天。他和蜜妮安问的问题类似，先是关切地询问了卡俄斯在卢赫拉姆的生活是否习惯，又再三强调柏伊斯给卡俄斯添麻烦了，嘱咐她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与他商量。

    只是同样的疑问，从蜜妮安的口中说出就显得亲近又贴心，从这位国王的嘴里说出来，卡俄斯总觉得浑身奇怪。她不禁开始自我反思，自己是不是对位高权重的男性已经抱有了一些偏见。

    柏伊斯全程坐在卡俄斯身边，优秀地起到了润滑剂的作用，其情商之高，与蜜妮安先前所说的「性格很差」找不出半分相像。在这番堪称其乐融融的对话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寒暄终于宣告结束，日理万机的国王也不再耗费多余的时间，而是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

    「卡俄斯小姐，你应该也能猜到，我有一些事要正式找你详谈。」鲁伯特三世舒了口气，直言道，「本该是家人相处的场面，我却讲这么扫兴的事，实在是抱歉。」

    「您言重了。」卡俄斯规规矩矩地回答，等待他的下文。

    「……事实上，我希望你能考虑在毕业后前来马尔库斯——」他顿了顿，「担任宫廷大魔法师。」

    卡俄斯起初以为自己应该是听错了。因为无论是柏伊斯还是蜜妮安，在听到此番言论后，表情都无比平静，似乎刚刚说的只是类似于「你待会儿留下来一起吃饭吧」一样的话。然而很快她发现并非如此。

    「这……」

    她一时间思绪万千，相当感慨。马尔库斯王国地处沙漠，以太稀缺，全国上下的魔法师数量不超过百位。在如今这个魔法师已经作为社会职业的时代，绝大部分的魔法师在学成后总是倾向于回国效力，优秀者则是直接为魔法师协会工作。本国人才不足，外国人才也不愿意来，魔法师在马尔库斯简直快成了一种稀缺的象征，因此如果真要担任所谓「宫廷大魔法师」，比起真正的魔法师应该做的事，其表演与作为吉祥物的成分或许更高一些。

    但话又说回来，倘若条件够好，怎么可能没人愿意就职。只能怪王室对于宫廷大魔法的要求有些高，而这种等级的魔法师通常都是有些追求的，必然不甘心窝在这个连以太都不够的地方混日子。

    然而，在思考这些问题之前，另一个疑问率先冒了出来——鲁伯特三世为何要专门邀请不满二十岁，甚至还未从学院毕业的卡俄斯？就因为她与柏伊斯之间的关系？

    「这一职位向来都是家族继承制。过往十余代，几个家族中至少都能诞生出一位四星星图资质的子嗣，那位就会被倾注全部资源，培养成这一代的宫廷大魔法师。」柏伊斯低声为卡俄斯解释道，「这一届的一位已经历经三代国王，年事已高，但家族的新生儿中没有好苗子，他的子嗣与弟子也都难堪大用……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原来如此。卡俄斯若有所思，这倒是让她多少搞清了马尔库斯的所谓「魔法师体系」。一位四星魔法师在这里就能获得如此高的地位，怪不得自己会被如此郑重地欢迎。

    然而，她并不认为接受这番邀请是什么好的选择。倒不是她不相信柏伊斯的为人，只是朋友变成顶头上司这件事，总是让人觉得奇奇怪怪的。更何况担任如此引人注目的职位，还是在这种以太缺乏的地方，想要复活尼德霍格完全就是天方夜谭。她几乎不用怎么考虑，因为非拒绝不可。

    但鲁伯特三世亲自来找她，已经给足了面子，她要是当面拒绝，未免有些不识好歹……得想个委婉的说辞，或者想办法拖时间……

    「……父王。我早就说过，您这话问得还太早了。」柏伊斯突然在卡俄斯耳边叹了口气，「依卡俄斯的资质，将卡巴拉魔法学院的七年学制完全读完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么一算，距离她毕业还有很久呢。」

    「你说得也是。」鲁伯特三世也是出乎意料地好说话，「但我这不是怕她中途被其他人招走吗？」

    「就是啊。」蜜妮安小声自言自语，「分明你自己才是最急的那个……」

    「母后！」柏伊斯的嗓音稍微提高了几分。

    蜜妮安捂住自己的嘴，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看来柏伊斯真的很希望她能来马尔库斯帮他的忙。卡俄斯自然将蜜妮安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让她不免有些欣慰。

    鲁伯特三世依旧不肯轻易放弃，又对卡俄斯说道：「你和柏伊斯关系好，相比起其他不熟的人，我当然更放心你……」

    「亲爱的——」蜜妮安在一边拖长了声音，打了个哈欠，「你们聊完了吗？我都困了……」

    一国之主立刻改口，满脸笑意地应和妻子：「的确，今天时间也不早了呢。」

    他吩咐柏伊斯送卡俄斯回寝殿，他则是要留在这里陪蜜妮安再聊聊天。尽管见蜜妮安的样子，似乎并不是很想他陪。

    ●

    直到彻底走出王后的寝殿，卡俄斯依旧在回想刚刚的那番对话。鲁伯特三世与王后的关系远比她想象还要好，他们对卡俄斯的重视程度也远超她的想象——事实上，卡俄斯并不认为自己是柏伊斯多么重要的朋友。无论王子还是高等贵族，其身边最不缺的应当就是朋友，例如之前的奥菲莉亚。不当缺她这一个，更何况她还只是个通过写信来维持存在感的「笔友」。

    但他们的表现，简直就和柏伊斯从小到大都没交过朋友，自己终于开创了先河一样夸张……或许这种形容都不够贴切，卡俄斯甚至觉得这简直就跟见儿媳妇一个样。但这就有些太离谱了。

    柏伊斯走在卡俄斯身前半米的位置，两人沉默着共同向前走去。似乎是为了打破这片沉默，柏伊斯有些迟疑地开了口：「……卡俄斯，你没生气吧？」

    「什么？」卡俄斯抬头。

    她只能看见红发青年的背影，以及侧过来的小半张脸，却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叹息了一声：「我和父王都没有逼迫你的意思。如果你不方便，当今天没听过这段话就行。」

    卡俄斯：「倒不是不方便，也没生气。你信任我，我是挺高兴的，但是这个宫廷大魔法师……这职位听着就不适合我啊。」

    这职称听上去甚至有几分神棍，好像是那种用来撑大场面的江湖骗子。倘若卡俄斯是别的属性，她或许还能想想办法，但她是除了干架一无是处的雷系。

    说到一半，道路前方突然传来一阵人群的喧闹声，正随着脚步越来越近。卡俄斯抬起头，发觉不远处的拐角处有一群人，正吵吵嚷嚷地朝他们的方向靠近。

    那人群中有男有女，大多都是年轻的马尔库斯贵族打扮，一个比一个奢侈华贵。然而此时他们簇拥着一个人嬉笑，说话声杂乱成一团，完全没有半分礼仪可言。

    卡俄斯听见她前面的柏伊斯「啧」了一声。

    那群人更靠近了些，此时卡俄斯已经能清晰地看见他们的容貌。为首的那位是个棕发的男子，身量很高，眉目间与柏伊斯有几分相似，只是他更加硬朗一些，皮肤也微深，乍看之下是位风格硬派的美男子。

    目光下移，就能瞧见他那明显比常人要短上一截的衣袖，清晰地将手腕上三星星图的花纹给露了出来，甚至还配上了精美的腕饰来映衬星图的形状，恨不得让它再清楚一点。行走间，其上两颗星星在闪烁着微光。

    卡俄斯沉默地注视着人群中的男人，短短五十米路，他竟然做出了不下二十个小动作，无一不是为了展现他的手腕。

    ……不是。她就纳了闷了。兄弟，你是觉得三星星图很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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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牛（即答），在卡巴拉魔法学院属于中低档。在罗兰帝国的话，如果有幸点亮全部星星还能进入魔法师军团当个基层公务员。

    但是这是在马尔库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