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真假难辨的脱壳
回去的路上龙行云依旧坚持自己开车，无定只是看了她一眼，便不再多言。 去程的路比回程快得多，兴许是去时不知道目的地，回程有了具象的地点，时间过的特别快。 “罗夏。”无定放下手机，看了眼窗外陌生的高速标识：“你确定是往这条路走吗？” 龙行云沉默不语，无定坐直身体收起手机，从后视镜观察龙行云的表情：“罗夏，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你先别说话。”龙行云的语气有些暴躁了，她皱起眉头打断无定，握着方向盘的指节都有些发白。 “不用为难，按照你领导的指示开就行。”无定愣了一下，龙行云这副表情明显是在挣扎。 龙行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强压着自己的声音，好让她说话声音听起来正常：“ERROR，你会被抓起来的。” “你要是不带我过去，你会被处分。”无定这下确定龙行云是在违抗上级的命令，把自己带到一条不会被捕的路。 “危害网络信息安全是刑事犯罪，你要坐牢的，知不知道？”龙行云心里很烦躁，这个ERROR说话又不好听，还经常戏弄她，但这个人不是坏人。 “没事的，你照常完成你的任务就行，其余的事，我自己处理。”无定的声音很平静，在来之前她就能预料到自己要被抓，但没预料的是龙行云竟然会动摇。 “可恶！”龙行云猛拍了一下方向盘：“这可是你说的，你别后悔。” “开吧开吧，没事的。”无定重新坐回了后座，看着龙行云打起了转向灯，她们开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两人一直开到晚上才在一座小镇的小饭店前靠边停了车。 无定率先下了车，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整整一瓶水，随后瞬间释放出海量的白色丝线，芯片里搭载的红外设备也全力运转了起来。 “就在里面的包厢，你跟在我后面，多余的话别说。”龙行云锁了车拉起无定就往小饭店里走，一边走，一边叮嘱她。 无定眼中的世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所有的建筑物结构在她眼中形如虚设，小饭店里只有一间包厢内有人，所有人都配了枪，还有好几台军用的信号屏蔽器和两台最新的移动工作台。 “听到没？”龙行云拉着无定走到包厢前，小声地又问了一遍。 “你先别慌。”无定早她一步拧开了包厢的门，里面坐着的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她，门打开的瞬间，尖锐的蜂鸣声充斥着无定的脑子。 信号屏蔽器的强度比她隔着建筑物预估的还要强，无定强忍着剧烈的不适，假装平静地走到为首的中年男子面前，向他伸出了手：“何处长，幸会。” “你就是ERROR吧。”何不同眼中只闪过了一瞬的讶异，随后他面露微笑伸出自己强壮的手臂握住了无定的手。 “是，不知道各位齐聚这里，是为了什么？”无定感觉到一股巨力捏住了她的手，但人类的血rou之躯终究比不过她的钢筋铁骨，无定只是稍稍发力就挣脱了何不同的束缚，她拉开了靠门边的椅子顶着所有人震惊的目光坐在了何不同的对面。 “呵呵，不愧是顶级的黑客，心理素质也是一流。”何不同心里暗惊，这个看起来纤弱的女人竟然能摆脱他的力量，还不是太极四两拨千斤的技巧，而是实打实的靠蛮力挣脱的。 “要只是为了抓我这么一个小黑客就动用这么多人力物力，那真是太浪费警力了。”无定微笑着环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警察，脑中也在飞速搜索他们的信息，耳边尖锐的蜂鸣一直持续，乳白色的丝线模仿天网的样子结成了一张大网，过滤所有试图攻击和追踪她的黑红色丝线。 “不知该怎么称呼你呢？你已经知道我们所有人的信息了吧，而我们只知道你叫ERROR，这样貌似并不公平。”何不同单刀直入了，他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身体向前倾，嘴角微微上翘露出笑意，但双眼却是放着警惕的审视精光。 “我没有父母，没有正式的名字，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无定。”无定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她其实并不介意自己的存在被别人知道，因为她之于人类就是个飘渺的幽魂，无根的浮萍。 “无定？可怜无定河边骨？”何不同皱起了眉头，脑子里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头脑风暴，如果无定说的是真的，那她就是孤儿？还是战争孤儿？ “这是收养我的人给我起的名字，因为我一问三不知，一切无定。”无定说的是实话，这就是杨司清给她起名的思路，简单到可怕。 “那你是从哪学的代码？又是为什么要出来做黑客？”何不同最想问的就是这个，一个孤儿是从哪学的代码？收养她的人给她提供了优渥的教育资源，她本可以去这世上最好的IT公司拿高薪，为什么要做黑客？ “处长是想知道我在哪上的学吧，是收养我的人教的，我从没上过学。”无定的话叫所有人都陷入了寂静，在场的都是警察，他们很清楚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没有上过学？”“黑户？”“怎么会……”桌上的人窃窃私语，上下打量着无定。 龙行云也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她开始后悔自己之前对无定的态度不好了，这个人的成长环境就是畸形的啊，导致她性格出现了问题。 何不同明显噎了一下，无定说的太真诚了，他无法确定这句话是不是真的，还是半真半假。 “接下来的话，我想请各位回避一下。”无定盯着何不同，等待他的首肯。 何不同犹豫了一下，但面对浑身上下笼罩着迷雾的无定，他的好奇心还是占据了上风：“既然你这么要求了，那就请各位同志们先行回避一下。” 桌上的其他人没有多话，一个个起身走出了包厢，龙行云也转身想要出去，却被无定一把拉住，按在了旁边的座位上：“我之前说过有事想拜托你。” “小龙，一起听吧。”何不同倒是答应的痛快，要是只有他和无定，没有第三人做见证，他们的谈话就没有效力。 等无定确定这附近只有他们三人后，她才开口：“我是逃出来的。” 这句话叫其他二人都呆愣当场，囚禁两个字不约而同出现在了他们的脑中。 “什么？！”龙行云率先反应了过来，她更加愧疚了，无定说的察言观色是指讨好那个绑架她的人吗？ “请你详细说。”何不同皱起了眉头，他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收养孤儿，教她最顶尖的代码，只为了把她囚禁起来？这不合理。 无定咬住了下唇，眉头紧皱，沉默了一会，似乎在纠结什么，一旁的龙行云脑中灵光一闪，像是知道了什么，她握住了无定的手，用关爱的眼神看着她。 “说起来真的很复杂，我是为了摆脱控制才逃出来的，你们可以认为是有人在压榨我的剩余价值。”无定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隐去了她和杨司清的关系。 “所以你想说的是什么？”何不同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如果是利用无定的编程天赋去牟利的话，那也犯不上囚禁，他跟龙行云交换了一下眼神，龙行云的眼中满是怜悯和担忧，这让何不同想到了更可怕的可能。 “我之前请罗夏，也就是小龙帮我一个忙，我要举报Linear。”无定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此话一出，在场的两人都石化了，他们的身体动作都变得僵硬了。 “E……不是，无定你说的是那个Linear吗？”龙行云机械地挠了挠头，结合无定之前说的和她近乎神技的编程技术…… 龙行云的瞳孔都在震颤，囚禁无定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个组织，这个组织就是Linear。 “是，他们上层和外国资本勾结，绕过监管进行利益输送和巨额非法融资。”无定调出了狗仔拍摄的模糊照片和花边新闻，标题赫然是杨司清夜会金发靓妹。 “照片上的外国人是金融巨鳄……”无定刚想向两人介绍菲奥娜，就被何不同打断了。 “清水资本的菲奥娜，花旗投行的实际控制人。”何不同说出了菲奥娜的身份，他站起身看了一眼无定，那眼神很是冷漠，如同看一个死人。 “你请回吧，这些事，我就当没听过。”何不同的声音很冷，迈开脚就往外走，连表面上的礼貌都不装一下了。 “何老师！这很严重啊！他们非法限制别人的人身自由，还勾结境外……”龙行云激动地站了起来，她内心朴素的正义感驱使她拦住了何不同。 “我们走吧。”无定拉住了龙行云，冲她摇了摇头。 “不行！不行！”龙行云甩开了无定的手就要拉住何不同的袖子，突然一双手臂死死地箍住了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 “感谢何处长愿意腾出时间听我说这些事，事情的发展也绝非我所愿，我会消失，不给你添乱的。”无定的声音从龙行云背后响起，无论龙行云怎么扒她的手，都撬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何不同走出包厢，关上门。 等外面的汽车发动机启动声响起，一辆辆车离开后，无定才松开了手。 龙行云立刻愤怒地转过身，她刚想质问无定为什么不让她去讨要说法，就对上了无定平静到如同一潭死水一样的双眼。 龙行云的身体僵住了，半晌后她声音颤抖着问道：“为什么……” “走吧。”无定起身，往窗外深深看了一眼，拉着失魂落魄的龙行云往外走。 直到无定启动了车，朝高速的方向开了一段距离，龙行云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魂，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满脸都是不解愤恨和忧愁。 “不要往心里去了。”无定降低了速度将车子停在路边。 “不管怎么样，先行调查一下又不会死……”龙行云心里隐隐有了答案，但她还是过不去心里的坎。 “那边有个便利店，你要不要去买个可乐冷静一下。”无定按下车窗，指了指马路对面亮着霓虹灯的小招牌。 “我不想喝，没心思。”龙行云更不解的是无定的态度，她转过身想要跟无定好好聊一聊，却被无定微笑着打断了。 “我想喝，你能帮我去买一瓶吗？”无定笑着歪了歪头，然后推了一下龙行云，催促她快去。 “那你不许自己离开。”龙行云抿了抿嘴，她伸手拔下了车钥匙，生怕无定借机跑了。 “不会的。”无定双手抱在胸前，示意自己不会轻举妄动，龙行云这才打开车门往马路对面走去。 道路并不算宽，大晚上小店里也没有人，龙行云很快就买好了可乐，她一转头就看到无定还乖乖地坐在驾驶座上冲她歪了歪头。 算你讲信用，龙行云的嘴角微微上翘，她的脚刚迈出店铺，就看到不远处一辆大货车笔直地朝着停在路边的车子开去。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车子相撞的巨响，金属被碾压时发出的刺耳嘎吱声，还有发动机损坏后的爆炸声，一切都压缩在了短短几秒的时间里。 冲天的火光中，情绪激动的龙行云被赶来的店家使劲地拉住了，她已经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了，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辆炸得不成形的车上，胃里翻江倒海，恐惧和恶心的感觉让她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上大声地呕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