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末日审判
“没见过脸皮那么厚的人。”席珏嘟囔着，甩开林棹生的手，然后转身，一头扎进洗手间，动作利落。 只剩下床边，刚刚被她骂脸皮厚的那人，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天，最后低下头，笑了。 吃饭的时候，席珏心中总有一股莫名的火，压在心里，没地方发。但碍于昨晚是她死皮赖脸先打的林棹生的电话，索性就算了。 自己还有把柄在人家手里。 林棹生先开口，“还要去队里吗？”他看了看墙上的钟，提醒道：“快九点了。”然后低下头继续喝粥。 ？ 他还能耐上了，他知不知道她今天起晚到底是因为谁。 席珏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没好气地说：“不上，上你。” 谁知道这人眼睛忽然亮起来，连忙回复道：“那行啊。” “行你个鬼，吃饭。”席珏白了他一眼，继续喝粥，在煎蛋上面戳了好几个孔，把它想成是对面的某人，然后生气，继续戳。 林棹生眼睛含着笑，他随即放下碗筷，只盯着席珏看，于是她动作被他收进眼底。 昨晚的衣服一股酒味儿，被林棹生洗了，挂在阳台上。席珏穿的他的衬衣和裤子，外套是那天她给的，被他洗干净了。她换好鞋子，正要走的时候，还是没忍住，转过身不经意问道：“身上，还疼吗？” 她弄得没轻没重的，都出血了。 林棹生皮肤本来就脆，以前一弄就红，这样一下，好像伤的挺严重的。他听见她冷不丁那么一句，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不疼。” 席珏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见他的回答，没信，但也没再说话。 他租的那房子就在蛋糕店楼上，她一下楼就闻见一股奶油味儿。随手踹走了一个面包，冲楼上喊着，“不给钱了，没钱。” 外头阳光刺眼，席珏伸了个懒腰，嘴角勾起一抹笑。但笑容就在出门的瞬间凝固，她暗骂了一句cao，然后抬起头向上看，在昨晚梦里面，分明落地窗在江边，怎么现在对着马路，还人来人往。 席珏猛地扭过头，在路边打了个车，上车的时候，闷闷和司机说道：“西江区刑警队。” 所以哪些是梦，哪些是现实，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疯了。 昨晚的雪积得厚，席珏到警队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 整个二队的人就像看见什么爆炸性新闻似的，张最一脸震惊地望着席珏说道：“你干嘛去了这是？”李占宁点点头，附和道：“看起来萎靡不振的。” “重大新闻。我们席队自从业以来第一次迟到哈，记录记录。” 张最还没说完，就被席珏拍了一把，冷声道：“你呆着吧。”然后点了点他桌上的文件，挑眉道：“案件文件处理完了吗？卷宗要不再翻一翻？” 这话直往一半白头发的老男人心窝子里面戳。 “得。”张最胡乱揉了揉头发，低下头继续做工作，没再搭理那三天两头就犯病的人，然后随口问道：“小李，当街抢劫那个，他后来说什么了。” “啊，六十三岁那个人。”李占宁抬起头，叹了口气，缓缓道：“他想让我们重判他。” 席珏含住药片，拧眉道：“啥？”顿了顿，问着：“因为日子过不下去了？” 李占宁点头，无奈道：“说当街抢劫，是因为自己做不了杀人放火的事儿。儿子赌博前两年被判了，家里剩下那点钱，全赔了。” 他低下头，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 屋子里面缭绕着烟味儿，席珏把外套搭在座位上，泡了一杯茶，轻拍李占宁的肩膀，哑声道：“别不舒服了。” 她靠在办公桌上抽烟，整理手头的事情，谁也没再说话。 这么一会儿又接到个案子。 席珏刚起身，就听见手机上的提示音，她看了眼，是短信，来自未知号码，只有短短一句话：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林棹生，双木林。 她呼吸猛地滞住，指尖颤抖，犹豫了几秒，把上面的号码存在手机里，在屏幕上面敲了几个字，然后把手机调成静音，揣进上衣口袋里。 电话另一边收到回复。 此时林棹生的眼底噙着笑，看见手机顶部弹出的消息框，“想吃蛋糕了，晚上见吧。” 席珏赶到夜宴的时候，人已经散了大半，剩下一地狼藉。 说是打架斗殴，但看起来比听起来严重，地上有一摊血，玻璃碎片散落，各种酒味儿和腥味儿混合。 还有血液拖拽过后留下的痕迹。 不只是夜宴里面，刚刚进大门口的时候她就看见血了，往外十米左右就消失了。 苑文毅看见来人，皱眉道：“我去找邱左明。”平时会所里面的小打小闹还好，轻的给教育，所里拘留几天，放回去，然后下次出事儿再关进去。 可这次看起来事儿不小。 席珏蹲下察看地上那摊血迹，仔细观察血液的喷射状，“动脉出血颜色鲜红，应是血流较快。“指了指地下和吧台上血迹的连合处，“腹部大概是中了一刀，流得血最多，地面这摊，还有吧台上面的应该都是。” “还有那些星点小血迹，大概率。”她望着地下碎裂的玻璃片，继续道：“是酒瓶砸的。” “明显的拖动痕迹，说明当时受害人大概率已经失去行为能力了。”席珏起身，环视四周，缓声道：“去附近找找，跑不了多远。” 席珏抿了抿唇，看着身边派出所的警察，询问道：“你们来的时候人就不见了？” 小警察点点头，肯定道：“我们是从正门进来的，来的时候就看见门口有血迹，到台阶那儿就消失了。”他指了指门口，继续道：“苑哥已经派人调门口和室内的的监控了。” 席珏示意自己知道了，“谢了。”她跨步出门，尽量没碰到现场遗留下的血迹，转头看向苑文毅，听见他说：“邱左明不在。” “他车一般停哪儿？” “门口，但刚刚我看不在。”席珏站在夜宴门口，看见聚集过来的人群，对身侧的人说道：“苑队，把周围人群疏散一下，我去找人。“ 席珏打开车门，刚要上车，就听见周围人群议论，“刚刚那个身上那么多血的人是不是邱老板，就夜宴那个大老板。” 她动作一滞，下车，走到那人身边，拿出身上的证件，询问道：“你好，我是警察。刚刚你们说的邱老板，你们有看见他去哪里吗？” 那人被吓了一跳，听见是警察，猛地点头，然后试探性说着：“我看有人把他带上车，朝东面去了，那些服务人员也全都被吓跑了，但好像没受伤。” 他指了指方向，然后摇摇头，补充道：“那个把他带上车的人也是夜宴的，姓王好像，眼熟的。” 席珏眉心一动，她皱着眉望向张最，然后对群众说了句谢谢，“等会儿配合我们做个笔录。” 那就对了。 王齐和邱左明不合，这会儿真就打起来了。 “邱左明的车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里，是去往郊区的小路上，之后就没有监控记录了。”警察看着席珏，看见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席珏到郊区的时候，赶上天降暴雪，路况变差，风大，几乎看不清楚，车前玻璃前面结了霜。她眯起眼睛，指着前面询问道：“是不是那辆车。” 黑色吉普隐隐约约的形状，和监控录像里面大差不不差，她踩刹车，向身后的几人说道：“就它，我看见了，安A4488。” 二队人来到车前，席珏看了眼车内，没人。 下了雪，证据很容易被掩盖，难找。这会儿还刮风，太阳即将落山，气温骤降，郊区在几乎没有建筑物遮挡的情况下，风将他们身上的羽绒服刮透。 这里背靠着山，大斜坡，下面是一大片荒地，踏过荒地是一片墓地。 席珏深呼吸，这个温度，他们如果不能早点找到两人的位置，那人就算没死，也会在雪地里被活活冻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二队人在雪地里一步步摸索，雪越积越深，席珏打着手电，望着远处的树，她抬头，拨开树干上的雪，凑近观察，忽然猛地转向身后，说道：“血。” 大树的左右两边有隐隐约约两条路。 这个方向，席珏抬起已经被冻僵的手，覆在血迹上面，模拟着嫌疑人的方向，然后突然看向张最，两人对视，同时指向小路。 小路比刚刚的那片荒地好走，二队行进速度加快。就在不远处，席珏影影绰绰地望见那儿有一小处闪着光。 那边似乎听见动静，刚想动作，就被席珏猛地按在地上，她手肘抵在想要挣扎人的脖子上，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冷声道：“王齐，你知不知道这是故意杀人。” 王齐忽然笑，席珏用手铐将他扣住，“邱左明呢？”她环顾四周，没看见其他人，也没有血腥味儿。 “应该死了吧。”王齐被李占宁反身扣住，恶狠狠盯着他们，一字一顿说着，“他就该死。” “在哪儿？”席珏步步逼近，攥着他的衣领，冷声问道。 他不说话，看着他们笑。 席珏深呼吸，重复着：“我再问你一遍。“她手指着那片荒地，哑声道：“你以为杀了他就能解恨了？” 王齐眼睛赤红，嘴唇已经冻得发紫，猛地凑到席珏跟前，近乎嘶吼道：“你知道什么？我女儿，让他强jian了，你们知道不知道！” “我女儿才十七岁。”他嗓音沙哑，说到最后，几乎哽咽。 席珏一步步走向他，一字一顿说道：“该审判他的是法律，而不是你。”她眼底赤红，声音几乎颤抖，目色狠厉，“杀人你他妈的也会死，那你女儿怎么办，嗯？” “你以为你是谁，能救谁。自以为是，嗯？你他妈这样只会害死更多的人。” 他动作一顿。 席珏猛地攥紧他的领口，听见远处的救护车，暴雪中，她听见风的哀鸣，嘶哑，呼号，叫嚣。 背靠着荒山，她忽然感受到近乎末日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