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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他人做嫁衣

    关织敏想要拒绝,邓品浓没有给她机会。

    她打开衣柜丢了一件做工精良的洋装和一双黑色的高跟鞋给她,邓品浓傲慢的说:“出门在外别给我丢脸,你现在也算是我的人了。”

    关织敏皱了皱眉头,想说自己是自由的,谁的人也不是,但邓品浓一向不讲道理,而且她其实隐隐约约怕邓品浓。

    这和当初怕顾惜辞不一样,最起码,阿辞是讲道理的,但邓品浓是不讲理的,稍不留神就会换来雷霆之怒。

    并且邓品浓让她换衣服这件事,让关织敏觉得有些难为情,尽管现在,她和叶诫尘生活在一起,感觉很开心,但生活上,的确不如原先那样阔绰。

    她并非后悔不顾一切的和叶诫尘来到西京,只是觉得原先的荣华富贵如同过眼云烟,都消散的一干二净。

    关织敏对过去的富贵有一丝丝的眷恋,只不过她怕伤了叶诫尘的心没敢说。

    她低头看了一眼脚上开胶的小皮鞋,因为活了快二十年,头一次觉察到钱的好处,因此对未来有一种茫然的凄惶。

    邓品浓换了一件淡紫色刺绣的旗袍,衣服上绣着精致的竹叶暗纹,镶嵌着一圈银色滚边,外头罩着一件蕾丝镂空披肩,脚上踏着一双米黄色高跟鞋,高跟鞋上还有几颗珍珠做点缀,即便不说话,也能知晓她是个傲慢的大小姐,如同孔雀一般,带着不可一世的神情,睥睨的望着一切。

    关织敏穿着一件桃红色的小洋装,脚上是一双黑色的牛皮小皮鞋,头上带着一定用硬纱做装饰的帽子,看起来,她又像是在上海的时候,是个被人精心照顾的富贵人家的小太太。

    邓品浓凝视着关织敏的脸,她的脸美丽的像是商店贩卖的洋娃娃,十分精致,黑亮头发带着一丝丝卷曲,看起来一直是被精心打理过的,即便是那些人剪了她的头发,今天也看不出端倪。

    她的眼睛流露着和善的光芒,看起来,有一点像小狗,好像受了委屈,忍住没有呜咽一般。

    邓品浓发自内心的说道:“这衣服还挺适合你,你很漂亮。”

    关织敏抿着嘴,邓品浓夸人不容易,她嘴角弯弯的像是新月:“谢谢你,邓小姐。”

    “不必客气。”

    随后,邓品浓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别人针对她,大概是看她在学校的表现太过优秀,模样又出众,对外的身却份只是个卖面包的表妹,她又是那么的软弱可欺,被骂不还嘴,被打还要和她求情。

    人的嫉妒心就像蛰伏在草丛的毒蛇,表面看没有什么端倪,然而它蓄势待发,在某个时刻就会跳出来咬人,而注射的毒液啃噬着他们的自尊心。

    外面依旧下着绵绵的细雨,带着桂花的香,邓品浓出去的时候,听见了其木格的压抑的哭声,她微笑起来,只觉得大仇得报的痛快。

    谁让她一时不痛快,她就让人一辈子不痛快。

    下楼的时候,邓品浓和邓濛乔擦肩而过,对方不敢直视她的脸,他像是见不得光的小老鼠,一言不发,赶紧窸窸窣窣的赶忙走开。

    关织敏觉得邓家的氛围有些奇怪,甚至让人觉得压抑,邓品浓是个爱撒泼的小疯子,人人畏惧着她。

    想到这,关织敏忍不住笑出声,这样的混世魔王,将来会有什么样的爱人呢,或许,别人会因为她的容貌而爱她,也会因为她的脾气而消磨爱意。

    因为邓品浓的温柔,是隐藏着的,非得让人细细翻找琢磨一番,才能让人领悟到那么零星半点。

    邓品浓瞥了她一眼,见她在笑,狐疑的问;“你笑什么?”

    关织敏脱口回答:“我在想你将来的丈夫会是什么样的人。”

    邓品浓闻言,鼻子一哼:“你想这个做什么?”

    关织敏的回答也很现实:“谁都会结婚的。”

    邓品浓嗤笑一声:“结什么婚呀,反正都是为他人做嫁衣。”

    这句话邓品浓从小听到大,邓品浓牙牙学语时候,还不会喊爹娘,就已经会说这句话了。

    后来她上了学,念了书就懂这句话的含义了,原来老王爷一直愤恨不平其木格为邓楚恬生了三个儿子,将来偌大的家产,必定归他们母子。

    邓品浓起先不以为意,后来,邓楚恬把邓濛筠当继承人培养,现在楚家大少年纪轻轻,已经是个团长了,手里也有枪有人,他在外面威风凛凛。

    邓品浓就见不得他们母子日子过的舒坦。

    想到这,邓品浓牙齿恨的痒痒的,她迁怒于关织敏:“你要是想结婚,明天就退学结,我看你那个表哥和你很般配,表哥表妹青梅竹马的,日后必定举案齐眉。”

    关织敏听她语气不对,不知道哪里又惹恼了她,只是好脾气的说:“现在是民国了,主张自由恋爱,我和表哥之间只有亲情。”

    “亲情个屁。”

    邓品浓刚想张嘴把关织敏的来历拆穿,但硬生生的忍住,她只是冷笑:“你表哥这么英俊对他还只是亲情,想来必定是有见不得人的暗疾。”

    关织敏一张脸先是白,又是红,邓品浓胡言乱语牵扯到叶诫尘,她生气的说:“邓小姐,我表哥人很好,他……”

    邓品浓不耐烦的打断了关织敏说话:“事实怎么样,我心中有数。”

    这句话又让关织敏疑心邓品浓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她原先就觉得自己见过邓品浓。

    王渊虹开着车载着她们走在路上,一路上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隐隐有些压抑。

    王渊虹透过车内后视镜镜看见邓品浓正在漫不经心的拨弄圆润的玛瑙手链,关织敏正看向窗外,两个人谁也不搭理谁。

    原先两个人拌嘴,王渊虹听见了对话,心中也觉得邓品浓说话有些过分,她怎么能这么说对方的表哥?

    但没有人教过邓品浓如何友善的爱别人,自己刚来邓家的世界,也经常被她用皮鞭打个半死。

    后来大家都长大了,邓品浓对他,已经算得上是很友善了,至少挨鞭子挨少了。

    要是她再好一点……

    对人再友善温柔一点的话,哪怕继续发老虎一般的脾气,那自己是否会忘记从前的苦楚?

    王渊虹这边还在胡思乱想,关织敏这边已经妥协,她如同坚韧的蒲草,能屈能伸,很能适应环境。

    邓品浓是不可一世的大小姐,这样的她,肯在学校为自己出头,这已经是她最大的善意了。

    她认命一般叹口气:“邓小姐,还是得谢谢你帮助我。”

    邓品浓看也不看她,只是冷漠的回了一句:“不必客气。”

    双方一阵沉默,邓品浓忽然抬头问:“你父母现在在哪里?”

    关织敏咬了咬下嘴唇,对方双目如炬,似乎能洞悉一切都谎言。

    关织敏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邓品浓继续问:“究竟是在在北平还是在上海?”

    关织敏抬起头:“什么?”

    邓品浓笑了:“别撒谎,一个卖面包的表妹怎么会弹钢琴会跳交际舞,我想你家应该也很阔绰吧。”

    关织敏硬着头皮继说:“原先阔绰,现在败落了。”

    “为什么?”

    关织敏终于说了句实话,她平静的回复道:“我阿玛……我爸抽大烟就败落了。”

    邓品浓听了沉默半晌,她听出了这是句大实话。

    她心中难得出现一丝怜悯之心,言语带着一丝温柔:“大烟可真是害人害己,这东西真是一点也不能沾。”

    王渊虹在前面麻木不仁的开着车,他倒是没有什么感触,只是纳闷大小姐怎么忽然温柔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