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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期也站在公寓门口,听着里面传来叮呤咣啷打闹声。
她开始耐着性子敲第三遍:
“你好,请问有人吗。”
指甲被她咬了八个。
在即将啃完第九个的瞬间,门开了。
她看着沙发上披着大红被单头上戴着金黄柚子皮的少年,嘴里正大声吆喝:
“臣妾要告发熹贵妃私通!秽乱后宫,罪不……”
显示屏里的是她妈看过不下十遍的《甄嬛传》。
而他双膝朝下,念了一半的台词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止住。
脸上表情分不清是惊恐还是半夜起身喝水却发现撞见鬼了。
最搞笑的是,余期也面前给她开门的这个,跟那正在社死中的少年,有着同样一张脸。
这俩人,就是她妈夺命连环call里“因为父母出国所以生活不能自理快要饿死在家的‘小孩’”。
余期也抬头,看着少年的下巴,有些怅然。
所以,到底是谁不能自理啊?!
但念在她妈千叮咛万嘱咐的份上,她还是秉持着人道主义精神,对着身前少年道:
“您好,请问需要……”
随着大门被再次合上,一股狂风卷过她的刘海。
掀翻了她打理了好一阵的发际线。
余期也郁闷地蹲在地上,掰手指数数。
“1……2……”
掰着掰着她又站起来敲门。
脚步声再次临近,她理了理刘海:
“您好……”
少年拧眉,颇为不耐:
“不需要。”
余期也没注意身前,光顾着探脑袋往里看。
那个披床单的不见了。
“咦,真奇怪。”
“奇怪什么。”少年表情有些不自然。
“撞邪了?”
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时,拐角处慢悠悠晃过来一个人:
“推销也别老逮一家薅啊。”
这个神情比较熟悉,她趁机表明来意:
“你们好,我是余期也。”
两人脸上仍是不解。
直到——
“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
“是谁留下……”
“喂,妈。”
少年接起电话。
“什么?”
余期也看着面前人脸以rou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妈让把电话给你。”
少年顺手把手机递给另一人。
“嗯……嗯,我知道了。”
来电结束之时,少年从鞋柜找了双未拆封的女士拖鞋给她。
那个脸红的也早已趁乱逃离了现场。
“你好,我是谭故。”
余期也还是没忍住:
“刚刚沙发上的是他吧?”
谭故点头,然后礼貌性跟她道歉:
“不好意思啊,之前老有人来推销。”
“这不暑假吗,总有推荐辅导班的上门。”
余期也表示理解。
“你们这是也准备上大学了吧?报的什么专业?说不定咱们……”
“我刚中考完。”
这回是余期也愣在原地了。
难怪说是小孩……
还不到16啊……
余期也一脸苦笑。
谭故直言:
“我们不需要什么照顾,虽然阿姨跟我妈都是好心,但你也看见了……”
他顿了片刻,从微俯身状态调整至正常角度。
她的正前方,是他的胸口。
“好像比起我们,你更需要照顾好自己。”
谭故失笑,随即向她表示感谢:
“如果有需要我们会向你求助的。”
“但此外大部分时间,就不劳烦你了。”
余期也点点头,心想着这人真是上道,下一秒——
“谭故,你娃娃掉楼下去了!”
声音源头咚咚从二楼下来,耳垂热度还未完全消退。
“什么娃娃?”
余期也插了一嘴。
“睡觉必备娃娃。”
少年回。
谭故瞪了他一眼就换上鞋出门了。
出门前还不忘问她:
“要喝什么吗?正好去便利店买点东西。”
“多带几包薯片!”
少年嚎了几声,余期也也跟着:
“雪碧,然后薯片,谢谢。”
“要番茄味的。”
“什么?你居然吃番茄薯片?”
少年震惊。
“番茄怎么了,你吃薯条不蘸番茄酱吗?”
“不蘸。”
“我很讨厌番茄。”
“为什么?”她疑惑。
“你不觉得这个味道很恶心吗?”
“谭故也不吃?”
余期也问。
“肯定不吃啊。我们是双胞胎,喜好差不多。”
“真的假的,可我感觉他比你成熟多了。”
少年一脸恶心:
“你没看见他出门捡娃娃去了吗。”
“你睡觉不抱?”
余期也挑眉。少年被她盯得头皮发麻。
“……抱。”
“那你还拿这事笑他?”
余期也愈发觉得好笑。
“是你先说他成熟,我只是在反驳你。”
少年耳垂又有升温迹象。
“不过有一点你们不是很像。”
“什么?”
他扭头看她。
“他好像没这么容易害羞。”
余期也笑。
“你叫什么?”
“谭掠。”
他认真回答。
“谭掠,你右边粘着柚子屑。”
她一本正经指他右脑袋。
他忙用手扫发丝。
“噗——”
余期也又没忍住笑了出声。
“你骗我?”
谭掠怒目圆睁。
圆溜溜的眼显得更圆了。
表情很是可爱。
平时有些下三白的眼此时显出三分娇俏。
“谭故鼻头也有痣吗?”
她好奇。
“没有。”
“但他屁股有痣。”
“哈哈哈哈哈哈……”
她乐得前仰后合。
笑了差不多有半分钟,从口袋里抽出半打便利贴,又掏出笔,划拉几下撕下来贴到谭掠脑门。
“有事打电话。”
“没事别sao扰我。”
顺手薅了把他的蓬松黑发,然后换鞋挥手:
“拜拜,跟谭故说我就不留在这吃晚饭了。”
“不是……”
到底谁留你吃晚饭了……
谭掠未说出口的话吞进肚子里。
便签粘性失效,从额头滑了下来。
谭掠看着上面的一串数字不由得发起了呆。
刚走出小区就碰见出便利店的谭故,她蹦跶着上前,从袋子里掏了包薯片。
然后在他面前拆开。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垫脚塞了两片到他嘴里。
接着拔腿就跑。
边跑边回头朝他喊:
“怎么样?番茄味是不是没那么难吃?”
还没跑两步就撞绿化带旁的老树上了。
眼睛彻底陷入黑暗前,她还在心里默默祈祷:
别看见我……别看见我……
不然短短一天就丢两次人,实在是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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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再次睁眼——
她面前又是那两张相似度几乎为百分百的脸。
“hi~又见面了~”
谭掠笑着向她摆手。
谭故不语,脸色阴森。
“这下你可要名正言顺‘照顾’我们了。”
她看着手机里的正在视频中,以及画面里漂亮女人担忧的表情,扯了个皮笑rou不笑的笑脸。
“小期醒啦?吓死我了,怎么好端端的撞树上去了?脑袋还痛吗?让谭故给你熬点汤补补。”
“暑假你就住我们家,方便他俩照顾你,我跟你mama说过了。”
谭母笑意盈盈。
谭故眼神快搓出火星子了。
“好啊阿姨,就是有点麻烦他们。”
“这有什么,他俩要是有半个不字,你就跟阿姨说,阿姨教训他们。”
“谢谢阿姨。晚上我想吃红烧排骨。”
“谭故做饭很好吃,你想吃什么就跟他说让他做。”
眼看两人快聊起家常,谭故忙找理由挂了:
“妈,我们准备办出院了,一会再打给你。”
还没待谭母回复就擅自挂了电话。
谭掠在一旁边嗑瓜子边看戏。
“你什么意思?”
谭故皱眉。
“字面意思啊。”
“你害我撞了树,不得给我补补?”
“我害你?给你补补?”
谭故硬生生气笑了。
“不是你自己跑的?我摁着你的头撞上去的?”
“给我塞番茄薯片我都没说什么,自己往树上撞,还倒打一耙讹我。”
余期也听得头晕。
“我头晕,你别念了。”
“我想吃薯片。”
谭掠从包里掏出来一袋,扔她怀里。
余期也三两下拆开,趁着谭故生气上头没注意她这边,又抓了三片塞他嘴里。
谭故这下是彻底气乐了。
扬起手想打人,又没下得去手。
想了想她就到自己胸口那小点,就消了点气。
谭掠从旁边过来护在她面前:
“谭故你别打人啊,她就是再可恶也不能动手。”
“我有多可恶?”
余期也有点好笑,朝他发问。
“你真的很欠,你要是住进来保不准有一天谭故打你。”
“哦,所以呢?”
算了,跟她沟通不了。
“你非要住进来就住吧。我俩搬出去。”
谭故出声,眼神冷得不行。
“我可没说要搬。”
谭掠道。
余期也感觉他好像真的快气死了。
“所以你晚上还做饭吗?”
她还在补刀。
“刚刚撞树怎么没撞死你。”
谭故咬牙切齿。
“撞死就吃不到你做的饭了。”
她仰着脑袋,仰着仰着忽然就向前倒,倒在他手背上。
紧接着——
撒泼耍无赖般脑袋在他手上滚了几圈。
压得他太阳xue直跳。
气是消得差不多了。
谭故发觉这个比他大三岁的“jiejie”,压根毫无威信。
甚至确实比他更需要照顾。
“你在这守着,过半小时就能办出院了。”
“你干嘛去?”谭掠问。
“……”
他不语,余期也却嗷了两声。
“谢谢饭饭。”
从不认识到混饭吃耍无赖只需要几小时。
谭掠算是认识到余期也的恐怖之处了。
他不怎么伪装修饰,相较他而言,谭故在外做人其实算是不错的,脾气也没那么差。
能把谭故惹毛的确需要点本事。
余期也真的是很恐怖的一个人啊……
谭掠静悄悄打量着面前女孩:
微挑双眼,纤细单薄的眉,秀气的鼻翼还有薄气淡唇。
身型也如她的唇,薄且淡。
一头乌黑及肩的发。
耳边碎发用小卡子卡住,额上贴着胶布。
颈间有颗痣。
身着浅黄色上衣,下身是……
“你发什么呆?”
她出口,吓得他一惊。
“你好点吗?”
“还好吧。”
她无所谓。
“你差点脑震荡……谭故吓个半死把你驮医院来的,跑了十五分钟……”
“他不知道打出租吗?”
“可能忘了吧……”
谭掠无言。
“对了,他娃娃呢?”
谭掠发怔:
“不知道啊……”
“我去,他不会被你吓得娃娃都丢了吧……”
谭掠翻了翻包:
“他让我带个包来装东西。”
“装了半天也只有便利店买的啊。”
“你打他电话问问。说不定还在草坪没捡呢。”
“这娃娃他抱了多久?”
“他多大这娃娃就多大……”
余期也算是彻底坐不住了。
“哎你跑什么?医生还没来呢!”
余期也出医院时天色已经黑得差不多了,腿麻得不行,手机在背带裤后口袋里。
出租到小区门口时她看了下时间:
20:35。
这代表她在医院躺了最起码四个半小时。
谭故在她旁边待了四个半小时。
打着手电在草坪掏了半天也没看见什么类似玩偶的物件。
找了快一小时,谭掠气喘吁吁跑过来:
“原来在这……赶快上去吧,谭故找你半天。”
“没找到。”
“娃娃他自己回来的时候带上去了。”
“而且这是阴面啊,娃娃要掉也掉在阳面……”
谭掠快被她呆麻了。
跟她相处两小时,被她噎了少说五六次。
这样下去不得被她气折寿。
“天这么黑我怎么知道。”
余期也抿唇,乖乖跟在他后头上了楼。
电梯停在六层。
“你说我要不要跟他道歉?”
余期也思酌一会,问道。
“你别气他就行。”
谭掠拉着她胳膊往入户门走。
门是敞开的,不远处餐桌上满满一桌菜。
“你点外卖了?”
余期也惊。
“不然呢?这么短时间怎么做这么多菜。”
“你这饿死鬼出院又急着吃。”
“干嘛叫我饿死鬼。”
余期也不满。
身子却已经坐下开始熟门熟路开吃。
“给你买了生活用品跟睡衣,一会吃完赶紧洗洗睡吧别在我面前晃了。”
“晃了又怎样?”
“我头晕。”
“头晕会如何?”
“没力气,做不了饭。”
谭故牙齿咬得咯咯响。
余期也闭嘴了,专注吃饭。
认识余期也的第一天,造孽。
谭故向来有写日记的习惯,不出意外的是:
这一个暑假他的笔下兜兜转转都离不了一个核心人物——总是给人添乱的余期也。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影响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得多远得久,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最重要的一点他忘记提了,余期也用了他沐浴露。
他真的很讨厌别人跟他用同一款产品。讨厌别人染上跟他一样的气味。
谭掠会有意避开这点,而余期也放着他给她备好的不用,故意挑自己放在一边的。
真的要被她气死……早晚的事。
而此时——
“咚咚——”
“干什么?”
谭故扶着脑袋不想出声,却被再三的敲门声惹得心里升起无名鬼火。
“那个,你有多余的眼罩吗?”
打开门,女孩穿着睡裙乖巧站在门边。
头发还湿漉漉的,应该是为了偷懒只吹到半分干。
“进来。”
谭故去浴室拿了吹风机,逮着余期也的脑袋就开始吹。
边吹还不忘边数落:
“白天才把头撞个大包,晚上就偷懒湿发睡觉。”
“不怕明天一早醒来就又躺医院病床上了?”
谭故是气不打一处来。
余期也当然没听清他在叨咕什么。
风吹得呼呼作响,她坐在床头昏昏欲睡。
待谭故吹完,她早就坐在那睡着了。
要什么眼罩啊……这不是睡挺香吗……
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
大概一年前,他们见过一次。
她兴许是不记得了,有次过节她mama领她来他们家吃饭。
mama们经常聚,可带着她来却是头一回。
大抵是高二升高三,时间紧得很,她吃饭全程头都没怎么抬,吃完也是匆匆回了家,下楼路上都不忘念叨着手上捧着的单词本。
谭故是在那时候记住她的。
有着圆鼓鼓腮帮子跟连吃三碗饭有着大胃王肚子的坏脾气jiejie。
临走还踹了几脚绊了她一跤的台阶。
那时候她头发及腰,也是一身明黄。
可是明明不记得了,怎么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跟他们熟络起来。
还是她跟谁都能很快熟悉,变得亲近?
刚认识一天就毫无顾忌地在他的房间睡着。
谭故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眼看着女孩头都快掉到地上,谭故把她调转了个方向。
果不其然,余期也缓缓倒进软乎被子里。
谭故把另个被子角盖到她身上,然后悄悄关上门退了出去。
余期也就这样蜷着身子进入了梦乡。
哪都能睡,就连后半夜滑到地上都没知觉。
第二天谭故进来的时候是彻底惊了。
余期也抱着半拉被子团在地毯上,睡得一床单口水。
他开门的时候她甚至还在咂巴嘴。
谭故看着身上沾着他味道、把他被子睡得一团糟的女孩,直接上前试图把她跟被子进行分离。
结果余期也就咕噜咕噜滚到一边。
然后——
又挠着肚皮睡着了。
还好穿了打底睡裤……
谭故在心里默念。
这时候谭掠也醒了,晕乎乎挠着脑袋走到他房间门口。
看着眼前阵仗:
“谭故,你昨晚睡的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