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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朱生亲热完,听见外面的动静连忙遁逃回来。月兰见她平安回来,微微放下心,又问:“那书生呢?”“我教朱郎躲在床下,应当无事。”“他姓朱?”月兰皱起眉,“可问他是哪里人?”小環涨红了连,垂眼摇摇头。她和朱生才相识两三日,只顾着……哪里想得到问这些。姊妹们不解道:“朱姓很是寻常,月姐何故多问一句?”“这几日来宣讲佛法的志公禅师,你们可知道他俗家姓什么?”众人“呀”一声,“莫非是姓朱?”月兰风月场上的恩客多,探听到的事情也比众人更博杂。她心知这幻境是老爷用来纾解欲望、笼络人心的酒池rou林,来往的男子更无一不是身份贵重,素日伺候的时候便事事留心。“这朱生来的蹊跷。”月兰摸摸小環的秀发,“这丫头一点微末法力,还能真将他引进来?怕只怕背后有人出手,刻意教他进来。”小環听不懂,只茫然望着她。众人却倒吸一口凉气,“这人图什么呢?”月兰摇头:“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测,暂时还无法查证。咱们现在最紧要的,是把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去。”老爷规矩重,金甲神手段更是无情,倘若事发,她们怕是全完了。姑娘们慈爱地望着小環,没有人畏惧退缩。她们的年华全耗在男女欢情上,出卖可以出卖的一切,讨好自己的无数恩客。她们的容颜已和**一起腐坏糜烂,但灵魂不曾沉沦。小環就是她们不曾忘怀的自己,是她们对自己人生的另一种想象和寄托。如果小環的人生毁了,这比她们自己魂飞魄散还要残酷可怕。小環不能理解jiejie们这份爱护背后的深意,却还是感动得热泪盈眶。她心里沉甸甸的,有些说不清的惶恐。她就这么和朱郎在一起,是否太过轻率?离开从小生长居住的幻境,没有jiejie们陪在身边,她又该怎么过自己的日子?要是事情败露,朱生肯不肯和自己慷慨赴死,会不会心生怨恨?她赌上所有姊妹的身家性命,就为了一个朱生,这值得吗?小環脸上满是泪水,无声的痛哭一场,为这艰难的世道和幼稚不成熟的自己。山间野寺幽静冷寂,陈启文和孟生站了一夜,扶着柱子略歇歇脚。“先生,咱们要救人吗?”依他之见,朱子阔怕是乐不思蜀了。医续断端坐一旁,瞥一眼恍惚的孟龙潭,这才回答陈启文的问话:“朱生无事。”孟龙潭不算清高傲岸,但也是个端方守礼的人。他眼见朱生孟浪轻薄,并不是他自诩的正人君子,深感对这友人实在不算了解。“那位姑娘她……”他虽听不见朱生与她说了什么,也避讳不敢看他们yin乐狎昵,但那小姑娘一派天真纯稚,分明是不通世情的样子。一群娇滴滴的女子被威武壮汉看管,想也知道会被胁迫亵玩。她本已是浮萍一般的可怜弱女子,现在又对朱子阔生了情,怕是要铤而走险。医续断没有回应,而是看向疾奔上山的韩三。韩三对上那双清泠冷冽的凤目,脚下一顿。他们原本是近身保护帝王的羽林军,现在又跟在极可能成为太子的宣王身边效力,看惯了天潢贵胄的威势,原本不该被个白身的游脚大夫震慑住。但这人只平淡的一眼,竟叫他心底忽然生了怯意。陈启文不知道他心里的惊诧,扬声问:“王爷怎么说?”“王爷入宫去了,沈大人稍后就到。”韩三不着痕迹地侧侧身,避开那白衣少年人的目光。沈玉林不信陈启文,怕这是针对宣王的一个圈套,要禀告天子之后才敢做决断。陈启文点点头,“千金之子,不坐垂堂”,赵霁身份特殊,这顾虑也可以理解。他扭头去看医续断,温声问:“先生饿不饿,可有什么想吃的?”朱生没有性命之忧,他便不大担心这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相比之下,这莫名让他安心的少年人更重要。医续断经过天雷淬炼,原本就强横的**愈发精悍,也就更容易腹中饥饿。但这山里没什么好吃的,真正的珍馐美馔都在那壁里,而美食是值得等待的。孟龙潭和陈启文却是凡夫俗子,他们空站了一夜,早就疲累不堪,如今日头高悬,肚子里的锣鼓就没完没了地响了起来。宣王看重陈启文,韩三不敢怠慢,脚下一转又往山下寻觅食物。大殿里又只剩下三人,孟龙潭昏昏欲睡,挂心着朱生却不敢真闭眼安睡。他困乏得厉害,吹着穿堂冷风,寻陈生说话。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叙,说着说着又转回那墙壁上。“这究竟是个什么妖怪,为何偏偏要害子阔?”陈启文纠正道:“先生说朱生无事,便不算害。”他们都没敢细看朱生和小環如何亲热,却也想得到那醉人的香艳场景。只要那女子不害他,这就是白得的一场艳福。朱生的气息和别人不一样,又有医续断的保证,陈启文早就认定了他不会有事。孟龙潭一心高中做官,平日读书很是刻苦,论起志怪闲书并不算精通。但他幼年时,也常听村里老人们说些怪诞奇事,神神鬼鬼都知道一些。“或许是那女子慕少艾,见子阔风流品貌,心生爱慕,这才效仿襄王神女,云雨高唐?”陈启文冷笑一声。他们看的真切,可是朱生先失了礼,对人家姑娘动了手脚。那少女还垂着发,至多不过十四岁。十四岁的女孩子,即使再聪慧有城府,在风月上能懂些什么?被那浪荡的男子一勾,哪里是对手。孟龙潭是土生土长的士子,虽觉得朱生行为不算君子,却还是认定小環自荐枕席。他并不曾指责小環不守妇道,但还是让陈启文略感不适。这不应该。陈启文默然,他自己也是男子,这世道保护男子风流不负责的权利,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但偏偏他只想着那个稚嫩的小姑娘,想着她的可怜和愚蠢。但愿她慧眼如炬,并不曾看走眼。怀里的香茅经过一夜时间,叶尾发卷有些干枯。陈启文攥在手里,又往那壁上看。壁里仿佛是黄昏时候,一群天姿国色的美人身穿华服,聚在一块排练歌舞。那队列的最末,站着个身量不足的女子,头上梳着高翘的螺髻,不再是垂发的模样。陈启文循着画上的亭台找去,在那间小巧的精舍里,发现了朱子阔。他蜷缩在床下,脸上满是惊恐,一墙之隔的院里,站着乌泱泱一排的金甲神,正凶狠地拍着墙。